《你的小老虎》                        第一章 那件你做不到的事情

      嚴從啓已經許久沒回去了。

  兩條腿走到半山腰,嚴從啓左右瞧了瞧,脫了衣服仔細藏好。

  視線驟然變低,尾巴梢兒無意識地在身後的落葉上劃過,掃飛一隻無辜的螞蟻。

  擡起左爪啪得一聲按在地上,嚴從啓垂頭喪氣走了一段距離,才用盡全力跑了起來。

  從懸崖邊兒往下跳,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刮過,涼透了那跑出來的一身熱汗,才生出了這近一個月來的一絲暢快。

  摔在蠶絲網上,嚴從啓放鬆身體,任由自己上下彈了幾下。原地攤平,看着深不見底的懸崖深處。

  沒堅持一會兒,就翻了個身,仰頭看頭頂的藍天白雲。

  風兒撓得胸前癢癢的。

  本能在告訴嚴從啓它現在露肚皮的動作十分危險。

  可卻懶懶的不想動。

  爲什麼凡人可以對着任何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同類露肚皮呢?

  是因爲真正傷害他們的從來都不是明晃晃的獠牙嗎?

  煩得很!

  嚴從啓爬了起來,張了張嘴,一個氣音還沒發出就戛然而止,左右瞧了瞧,才喊了出來。

  “啊——”

  小老虎只能發出這樣的喊聲,一點都沒有萬獸之王的氣勢。

  越喊越鬱悶。

  嚴從啓又一次在心裏默默地用文縐縐的話問候了一下將他害成這樣的仙君,剛滋生出點快意,又聽見幾聲鳥叫。

  丟人!

  嚴從啓一溜煙跑進了蠶絲網盡頭的洞府,心中暗自祈禱這隻多舌的喜鵲什麼都沒聽到。

  結界蕩起一片漣漪。

  洞裏最寬處也不過十數丈,一眼就能望到頭,除了光禿禿的石壁,只在左邊角落裏突兀地出現一片開得豔麗的各色花朵。

  嚴從啓一顛一顛小跑過去,去...打滾。

  這次興致不高,打了二十個滾兒才把那些花兒都摧殘完畢。

  剛喘了口氣,掩藏在地上的陣法閃爍了幾下,嚴從啓突然從那堆花朵殘骸上消失不見了。

  不過幾個瞬息,那些花兒又恢復如初。

  不管進來多少次,嚴從啓還是會被這裏數百支懸空對着傳送臺的箭矢嚇一激靈。

  連忙釋放一絲靈力,等着箭矢自動移開一條道路。嚴從啓飛一般掠過,越過一道拱門,七拐八拐又過了幾道屏障。

  等到石門前的時候,嚴從啓身上都出了層薄汗。

  照例在石門前蹲坐了一會,仰頭看石門上鬼畫符似的花紋。

  等到身上的汗涼透,嚴從啓才慢悠悠的走到緊閉的石門旁邊一個不足兩尺高的小洞,輕而易舉地鑽了進去。

  石室被層層疊疊的紗帳遮掩地看不清全貌。

  嚴從啓左躲右閃,穿過這一片散發着不知名花香的紗帳,又過了一道珠簾門,終於到了的感慨還沒發出,就看到角落裏被墊高的紅木雕花大牀。

  胡二你個混蛋!

  嚴從啓在牀前轉了幾圈,目測了一下,牀被墊得跟他人形的高度差不多。

  研究了半天踹掉墊牀腳的石頭而不被砸到的角度,嚴從啓嘆了口氣,默默地從角落裏叼出來一個蒲團,團吧團吧縮成一個圈。

  這張牀是老白送它的第一個東西,不管怎麼樣都不能置於被損壞的危險下。

  團了一會又攤開來。

  體內的丹靈珠已經出現第三道裂縫,嚴從啓知道靈珠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要不就這樣從他們身邊消失?

  就不用回去面對他們失望的目光了。

  爪子在蒲團的邊緣勾撓出幾道印子。

  老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嚴從啓喊出了聲。

  聲音在石屋裏迴盪了幾圈,慢慢自行消散。

  頭埋在蒲團裏透不過氣其實有點難受,可嚴從啓卻煩的懶得動。

  就像被抽乾淨全身的氣力,散在四處沾染了灰塵的委屈一齊湧來,將它包裹的動彈不得。

  曾經有多意氣風發,成竹在胸,如今就有多狼狽不堪,灰心喪氣。

  原來有些事,它真的做不到。

  直挺挺趴了會,嚴從啓突然竄了起來,跑到外邊,彈出利爪,蹦起來勾住紗帳,喫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紗帳顫了顫,堅強的撐過它的荼毒。

  嚴從啓越發着惱,也就顧不得丹靈珠的事情了,唰唰幾下,用了僅剩的幾分靈力,紗帳碎成幾段,落在它的背上。

  輕薄的紗帳分明沒什麼重量,嚴從啓卻突然覺得有些累了,累到連動都不想動。

  默默靜立了一會兒,嚴從啓一步一嘆息。

  珠簾相撞的聲音敲在嚴從啓耳邊,它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聽到的一句話。

  “這世間最大的不公平,就是人們把自己的不如意遷怒旁人。”

  嚴從啓回頭看了看那片輕紗堆疊的廢墟,哼了一聲。

  分明是胡二自作自受!

  胡二一個噴嚏嚇得來人的腳步頓了一下。

  “呦,這不是黑...護法大人嗎?”胡二揉了一下鼻尖,換了一副笑臉。

  左護法眉頭皺了皺,就胡二脫口而出的“黑”字,就知道他沒少在背後編排自己黝黑的膚色。

  胡二給一旁的叢雲使了個眼色,叢雲也算機靈,上前溫言好語勸左護法坐下,又招呼了三五個常伺候左護法的前來,溫香軟玉,再大的火氣也被壓下去了。

  胡二適時開口:“不知左護法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左護法忙裏偷閒,“奉教主之令,命你少管閒事。”

  胡二狹長的雙眼眯起來,“這可就是大大的冤枉了,我從來都是不管閒事的。”

  左護法哈哈笑了兩聲,“那隻小老虎的閒事也不管嗎?”

  胡二伸手給左護法倒了一杯酒,“我和它早就斷了關係,一直不曾來往,還得勞煩左護法在教主面前替我辯白一二。”

  左護法盯着胡二看了會兒,也不應聲,抱起旁邊的紫衣男子出門左拐,去到他在這兒的屋子裏。

  剩下的人很快就散去。

  胡二靠在叢雲身上半躺在軟塌上,手裏揪着衣帶把玩。

  靜了一會,忍不住罵了兩句,“老虎不中用,狸奴稱大王。”

  “這位大王學凡人那套自稱'教主'也就罷了,你瞧瞧她手下這羣人,這個叫'左護法',那個自領'長老'的名號,真真把凡人烏七八糟的玩意兒學了十成十。”

  “就這還好意思找別人的麻煩!”

  這個別人指的誰不言而喻。

  叢雲翹了下嘴角,“那主子您趕緊跟別人知會一聲唄。”

  胡二翻了個身,“管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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