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過個生日,不管快不快樂

和朋友聊起一個話題:“你究竟有多長時間,沒體會過真實而徹底的快樂了?

以前,快樂顯得特別容易。一件新衣服、一雙新鞋子、一次聚會、一杯淡酒、一句表揚、一個微笑,都彷彿能高興一段時間。甚至,路邊的一朵野花、天空的一朵白雲、一次雨過天晴或者久旱的甘霖,都能讓自己停下腳步,給你安慰,讓你快樂。

如今,微笑只是掛在臉上。新衣服、新鞋子到了家裏,竟然忘記拆封。再多的聚會和酒醉,只不過換來逢場作戲、酒醒惆悵。一句表揚或微笑,會讓自己揣測許久、心裏發毛,對方究竟是真是假?晴也好,雨也罷,雲起雲落,早已激不起心中一點波瀾。

如今,忽然發現很多事情見怪不怪。當我們自詡三觀正確、成熟睿智,自信人生飽滿、前途光明,卻也經常會在某個開車經過的拐角,會在某個驀然回首的街角,開始懷疑人生,開始懷疑一切牢不可破的東西,懷疑自己其實是固地自封、畫地爲牢,懷疑自己無非就是坐井觀天、夜郎自大,懷疑自己這些年,無非活在年少的影子中,靠着苟且偷生的經驗,指導着苟延殘喘的餘生。

“原來,我們都老了。”問我這個問題的朋友,忽然收斂起微笑,彷彿陷入沉思。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總會不知不覺陷入這種沉思。

只有自己知道,這幾年,只要過一次生日,便會感覺時間的催促無情和自己的無力無奈。庸庸碌碌如我,到今天,也已經苟活世上34年,東坡先生30多歲時就哀嘆“江海寄餘生”,按他的算法,我今後的歲月,大概也可以算餘生了吧?

算起來,我這34年,大概可以分成兩個17年,前一個17年,出生,童稚,變故,讀書,無人澆灌,野蠻生長,忍辱偷生。後一個17年,工作,成家,挫折,跋涉,爬上社會,受盡冷眼,跌跌撞撞,頭破血流。

這34年,雖然偶爾也會覺得人生快意、白駒過隙,但更多的時日,總是覺得度日如年、患得患失。每每深夜驚醒,覺得自己既自負傲慢,又一事無成;既躊躇滿志,又武功盡廢;既故作謙虛,又愛慕虛榮。每每反省此身,如坐鍼氈,一身冷汗,望窗外一弦冷月,心頭無限涼意。

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有時候發現,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遠方的苟且,無非就是苟且。生活,有時候是哀莫大於心死,有時候是哀莫大於心不死,無非就是悲哀。

苟且和悲哀,纔是常態。除了極少數的高光時刻,每個人的人生,大概都是一秒又一秒、慢慢熬過來的吧?

朋友敬我一杯酒,說我太過悲觀。我想了想,想承認,因爲自己的確如此。但又覺得不盡然,因爲,至始至終,我都笑着說完這些。我說,把所有的這些悲觀和絕望,都笑着說出來,大概怎麼都不算徹底悲觀吧?

或許,人到中年,就是這樣,經歷全是苟且,心底滿是絕望,卻又總能帶着微笑,雲淡清風一般,說給你聽。

或許,人到中年,就是這樣,再多心事總在心底,生活總得繼續,臉上總有微笑。

朋友笑了,乾了這杯酒。我也在心底,笑飲這杯酒。

或許,人到中年,即使所有人都忘記,你自己也不要忘記,給自己過個生日。

不管快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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