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羊齒植物

文/小野

羊齒,簡單二字,我喜歡這種叫法,讓植物聽起來特別清靈生動。

羊齒植物從寒武紀遺留下來,是最初帶有葉子的蕨類。這些植物的學名多以“pteris”爲詞尾,意爲“羽”,形容羊齒蕨特有的羽片狀葉,中文多翻譯爲“羊齒”。

在國外見過最多的盆栽便是羊齒,教室的窗臺,自習室的牆角,甚至招待所走廊的壁櫥上。那時我當然不知它們是羊齒植物,也並沒有很在意。

往往是下午茶時間一過,我便抱三兩本書去自習室,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是那圓羊齒的專屬。後來我決定與它共享孤獨,只是因爲那裏靜,靜得不起眼。即使不學習,戴上耳機發呆,也有太多消磨時間的理由。

中央的藤架上,盆栽擺放得錯落有致,四五盆都是一種紫葉子的草,被安置在顯眼處自有它的道理。避開盛美不談,只是那豔而不媚俗的葉色,稍用餘光就不得不瞥見它。這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以致一連觀察了數日。

它似乎有點脾氣,偶遇陰雨天,粉而淺白的小花只含苞而不開放。不禁嘆這草真有靈性,有着極其規律的睡眠狀態:晚上的葉片會自動聚合收攏後下垂,直至另日早上再舒展開來。

後來我才知,它有很好聽的名字,叫紫葉酢漿草。一根生一葉,霧紫色的傘形三連葉片,秋天開着淡紫色的小花。葉片內側鑲嵌着如蝴蝶的斑塊。

只是亭亭在那裏,以高貴之姿散發高貴的氣質,故作姿態就能贏得漂亮。我亦是俗人,愛俗世的俗物。怎麼會遇美而不追美,怎麼敢否認,真切對它懷有愛慕之意。

這愛慕很無端,有些小孩子氣,可能更多是因它虛張聲勢的表象。我身上夾雜的俗氣,被清算得一目瞭然。但我也要承認,我更欣賞氣場自然強大的羊齒,是切骨的欣賞。

“要麼庸俗,要麼孤獨。”

牆角圓羊齒不安分的枝葉,總有意無意觸碰我的皮膚,我這纔開始注意到它,對它另眼相看。

只要刻意去忘記空間的維度,這盆羊齒彷彿遺世獨立。細嗅有淡雅的清冷香,吐露着遠古時代的氣息。伴着早春的暖陽,保持安然生長的姿態。不喜爭,遠離囂,剛好的清寡意味。像在說“我的盛與頹都是自己的倔強,我自賞,與他人不相干。”

一抹雅緻的新綠,倒映在我的瞳孔,有顯而易見的春意夏意,甚至暗示了秋意與冬意,一年四季都如此,綠得明亮又輕盈,不動聲色往外圍蔓延。它的氣質並不是盛氣凌人,而是由內而外的孤傲。

除了珍稀的桫欏外,這類蕨在國內也很常見,座延羊齒、櫛羊齒、楔葉羊齒等。只是自己見識尚淺,即使遇見,也說不上名字。我見過許多高山羊齒,同樣叢生於角落葳蕤,不矯揉的從容優雅,寵辱已在身外。

深秋,那幾株紫葉酢漿草生病了,病得不輕。葉片有細密的小孔,根搖搖晃晃,似乎漬水又害了蟲病。太喜出風頭招致的禍患,人們促狹的偏愛,過勤過量的澆溉,還是什麼?

角落的圓羊齒,足下的土地都微生了裂痕,大抵許久無人照看,長勢仍茂盛。不知何解,或許是它本身生命力就頑強。

植物和人一樣,也有感情。

植物也會生病,葉子染上頑疾,根在極潮的泥土裏潰糜,就像有些人的思想在生病一樣。思想的質地從來是因人而異,因地域偏差,因環境影響,甚至因四季更迭。

浮躁是通病,急功近利才能加冕桂冠,木心先生說的那種從前慢早已遠去了。速效是追求的理想,而與之相對的閒緩,則被視爲慵懶、虛度與荒廢。有人說,你愛玫瑰與滿天星,原本可以親手種植,最終還是選擇花店配好的一期一會。

我以前在慢節奏的城市生活了一年,真正有過那種愜意的慢,慢得沒有絲毫負罪感。而今想慢下來,也不再敢了,誰允許我敢,只是儘量淡泊從容些吧。

如果,如果做一個像羊齒植物般的女子,面容不施粉黛自清麗,神情不顯山水自安然,獨立且寧靜,溫吞不邀寵。塵世都不敢驚擾她,這該是怎樣一個清新脫俗的奇女子。

可是活在繁複的人間,人作爲個體也是極爲複雜的。即使想獨善其身,卻無形受到種種牽制。梭羅所繪的瓦爾登湖只是心之所向嗎?

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是的。


特別感謝月華籠露華老師的精美製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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