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名士|左思左棻兄妹，容貌醜陋，卻以文采名揚天下
文：枯木
人之於世，有高低胖瘦，也有善惡美醜。美醜分內外之別，外形爲表，倏忽而逝；內心爲質，可得永遠。人人都想擁有俊美外表，無奈先天因素，父母所賜，無以爲變；然而內心素養卻是後天修爲，倘若克己復禮，勤學修身，自可令人高山仰止。
奈何世人大多鼠目寸光，眼光短淺，只重衣衫不重人，唯論錢財莫問出處。以至於炫耀誇富充目皆是，奢侈淫靡到處可見；不過都是些亂哄哄草囊飯袋，瞎嚷嚷雞鳴狗盜；過眼雲煙，隨風而散。真正能有益當時，流芳後世，垂範千秋，唯只有道德風範和品藻文章。
《舊唐書·魏徵傳》唐太宗有云：“夫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爲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歷史資料汗牛充棟，卷帙浩繁，皓首窮經，也難遍覽。我們從中擷取一些古代關於容貌的逸聞趣事，以饗讀者，作爲茶餘飯後談資，冀希望對諸位有所脾益。
上一篇介紹了魏晉名士美男衛玠，風姿綽約，俊逸瀟灑，以玄學和操守著稱。這一篇我們反其道而行之，介紹西晉時期著名的一對兄妹，雖然容貌醜陋，卻是難得的才子才女，因文采飛揚，得以流芳百世，這就是左思和左棻兄妹。
左思（約250年—305年），字泰衝（太沖爲後人簡寫），齊國臨淄（今山東臨淄）人，西晉著名文學家。《晉書·列傳第六十二·文苑·左思傳》記載左思幼時並不是特別聰慧，其父左雍評價“思所曉解，不及我少時”。然而左思發奮讀書，厚積薄發，從而成爲當時著名文士。
【貌寢口訥】
左思處在西晉太康時期，經濟發展，社會安定，文學創作也出現了一個高峯，被稱爲“太康文學”，代表人物有三張（張載、張協、張亢）、二陸（陸機、陸雲）、兩潘（潘岳、潘尼）、一左（左思），其中潘岳、左思、陸機最爲著名，爲“金谷二十四友”的代表人物。
在其中，潘岳在一般民衆間知名度最高，以美貌著稱（其實文采很高），然而據《晉書》記載左思“貌寢口訥”，意思是左思容貌醜陋，不善言談。至於醜到什麼地步？在《世說新語·容止》中記載了一則故事：“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醜，亦復效嶽遊遨，於是羣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
大意爲潘岳出遊，容貌俊美，飄逸瀟灑，被婦女們圍觀擁堵，然而左思效仿潘岳出遊，卻被衆多婦女以唾沫噴之，相形見慚，只好折返。在《晉書》中，同樣有類似描述，不過主角不是左思，而是另一位名士張載，“時張載甚醜，每行，小兒以瓦石擲之，委頓而反。”意思是張載也很醜，每次出行，都被小孩子拿石頭投擲，只好折返。不過《晉書》要比《世說新語》晚幾百年，並且很多資料取捨不嚴謹，不少附會，因而對比兩者記載，似乎左思容貌醜陋是確定無疑的，而張載故事值得商榷。
【洛陽紙貴】
左思雖然容貌醜陋，可是才華橫溢，文采飛揚，其代表作《三都賦》最爲知名。左思創作《三都賦》用了十年時間，然而寫成後，雖然詞藻優美，卓爾不羣，卻因爲人微言輕，無人問津。
於是左思把作品帶給當時名望很高的名士皇甫謐請教，皇甫謐認爲寫的很好，便爲其做序；張載、劉逵等名士爲其註釋，大臣張華等讚譽有加，從而《三都賦》得以名聲卓著，在衆多文學家名士的推薦下，“於是豪貴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爲之紙貴。”，人們就連傳抄的紙都不夠用，可見其詩賦傳播之廣，這就是成語“洛陽紙貴”的出處。
【才女左棻】
左思雖然出身名家，然而官職卑微，能夠聞名天下，其實和其妹妹左棻（約253年－300）有關。左棻是當時著名的才女，以詩賦著稱，有詩、賦、頌、贊、誄等20餘篇傳世，代表作有《離思賦》、《感離詩》、《啄木詩》等，尤其是以《離思賦》著名。
左棻很小就有名氣，“少好學，善綴文”，晉武帝聽說後，便把左棻納爲妃子，而後又被封爲貴嬪，於是左思全家搬到京城洛陽居住，才得以結交豪門文士，詩賦才華也逐步得到衆人認可，不至於湮沒塵世。
左棻雖然很有才華，不過命運較爲悲慼。同其兄左思一樣，左棻容貌並不出衆，並且可能還略醜，《晉書·列傳第一·左貴嬪傳》記載左棻：“姿陋無寵，以才德見禮。體羸多患，常居薄室，帝每遊華林，輒回輦過之。言及文義，辭對清華，左右侍聽，莫不稱美。”
要知道晉武帝司馬炎是歷史上後宮最多的皇帝之一，曾經多達一萬多名後宮嬪妃，以至於當時司馬炎都不知道如何選擇，只好坐着羊拉的車子，停在那裏，就寵幸哪一位妃子。於是很多女子用羊愛喫鹽拋灑在門口和花草上，以引誘羊停下來，這就是著名的“羊車望幸”典故。可見，左棻雖然以才華和品德著名，卻因爲容貌陋鄙，自然無法得到晉武帝司馬炎的寵幸，最後鬱鬱寡歡而逝。
左氏兄妹，雖然容貌一般，甚至陋鄙，然而並不能掩蓋其才華橫溢，正所謂瑕不掩瑜，就容貌而言，俊美醜陋皆爲塵土，然而兄妹二人的詩詞歌賦，作爲中華優美文學的一份子，得以千古傳誦，流芳百世，也算一大幸事。
2020/9/18榆木齋
參考書目：
《世說新語·容止》
《晉書·列傳第一·左貴嬪傳》
《晉書·列傳第六十二 文苑·左思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