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湖山裏人家堂屋裏的谷礱

        社會發展無形中消失和替代了許多生產用品用具,谷礱就是其中之一。我粗粗喇喇還記得礱的整體模樣,不是我親自使用過它,也不是我親自了解過它,而是一次偶然,我親手毀了它,因爲村裏有了碾米機,谷礱閒置了很久,又佔地方,最後砸掉,裏面全是泥胎,竹籤,存放在礱上的丁字鉤和礱把手,竹圍子,底盤,大卸八塊,全部丟到柴窩,付之一炬。幾十年過去,想想也不捱我什麼事,擋我什麼道,爲什麼要聽大人的指使,一聲嘆息,“嗨………”。

        國家工業文明的落後,從谷礱可見一斑,在尋找舊器物時,原來谷礱這臺剝米的機器內部是泥巴糊的,也是唯一用泥巴糊的農器具,編織竹圍遮着羞愧。底盤一米的圓盤板上鑲着主軸,竹圍子,泥巴拌上勁,和上稻草石灰以免開坼,一片片竹片排列嵌進去,表面再用泥漿摸平;磨盤與底盤的接觸面一樣,上面圍個大泥巴漏斗,它的中心部位安裝磨柄;就是這樣一臺器具,在中國大地上沿習了幾千年。

        中國歷史長河中,大米是解決人類生存最底層的農作物,直到明朝中期官員的薪水發放仍採用大米爲薪資,張居正把貨物折成錢幣後才停止這種酬勞發放方式,到今天還不到四百五十年。過去從稻穀到大米的過程可謂艱辛,除原始的舂臼米外,唯一的方法就是礱米,礱出來的米非常粗糙,只不過是去了層稻殼而已,是黃米而不是白米,米飯呈乳黃,色澤與如今的白米飯相比完全是兩碼事,街上賣糙糯米醪糟酒的糟是一碼事。

        石槽碾谷是碾壓,舂米用石碓盒,完全靠搗爛,碎米,穀皮,稻穀再分撿,繁瑣複雜花時間;礱不一樣,曬乾燥的稻穀倒入礱裏,經過碾,壓,磨的過程,稻殼和稻米仁分離,利用風車的風力,再篩選,可批量礱米,谷礱和碓盒相比減少了勞動力和時間,提高了生產力。

        礱糯稻穀蒸糙米醪糟酒,礱谷過程是在別的村裏見過,那臺谷礱已經很大年紀了,安放在堂房邊,四周特別乾燥,同學的父親叫他礱糯米,我在旁邊打對手,取下掛在房樑上約一米七八長的丁字勾,套在礱柄孔上,順時針按慣性推拉,底盤與磨盤發出清脆的蔑片摩擦聲,稻穀從圓漏斗裏漏下,從四周稀稀拉拉漏到槽裏,同學邊礱,我一邊用稻草笤帚在槽裏收集,直到礱完,擡開磨盤,底盤上還零零碎殘留着米與米殼,苕帚掃乾淨,只見底盤和磨盤嵌着整齊的根根竹片圍着礱心,礱軸,泥胎剝落,泥土拌着米與米殼一起帚入槽中。那是我親眼見到谷礱內部結構的一次。

        向老一輩四處打聽谷礱這件物什,他們那裏已經不存在實物,但存放在他們的記憶深處,提及此事,講出故事好長好長,是種思念的惆悵,這種念思能當餐,能佐酒,能點燃他們的青春。

        家鄉有句方言,“吃了礱出的米,講糙米官話。”,比喻某人講土話跟普通話結合,讓人不可理喻,鬧笑話;這種表現形式的發展最後歸塑料普通話。

        時過境遷,當再想見到它時,尋覓中在劉少奇故居炭子衝再次偶遇,外表黑的如炭一般,形狀未變,架子很低,底盤和磨盤也不如家鄉的威武,經過歲月的洗禮,依然閃爍它不朽的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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