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邊陲小鎮。
一羣潰兵散落在房子四處，他們都是從前線上退下來的，因爲各種原因打了敗仗，一次敗，次次敗，最終讓這羣潰兵再也沒有了鬥志，整日只想着混喫等死。所以當獸醫走進屋跟他們說，很快會有人來對部隊進行整改，整改完以後所有人都得去前線接着打仗的時候，屋裏沒人相信他的鬼話，他們都在積極討論着，一會兒喫什麼這個對他們目前來說最大的一個問題。
這羣潰兵當中，有一個瘸子，他叫孟凡了。
他原本是中尉副連長，大約3個月以前，他們連在戰場上遭遇了敵軍坦克，眼看着坦克像個鐵王八一樣一米一米的向前挺進，陣地即將丟失的時候，他們卻毫無辦法。一羣戰士瘋了一樣的，衝上前用刺刀和大刀片子猛砍坦克，但是無濟於事。
孟凡了在試着點火，火點着以後可以做簡易的燃燒瓶——這東西當時是戰士，除了炮彈以外唯一可以對抗坦克的辦法。
他的邊上，是一具正在燃燒着的屍體，燒的是他的頂頭上司，這支連隊的正連長。遠處的一個士兵，衝他大喊，“凡了，你個孬孫，連火都點不着啊。”
“你大爺的，我是你連長。”孟凡了衝着他喊回去。
“副的，正的在那兒燒着呢！我說，你個死腦筋，不知道借個火啊！”戰士毫不客氣的又頂回來。
眼瞅着自己的戰友就快要死光了，孟凡了的火還沒點着，不得已他只能跟連長“借火”，可燃燒瓶還沒投出去，從天而降的一顆炮彈就在坦克附近的地方炸開了，瞬間，圍在坦克周圍的戰士全都被彈片擊中了，也就是說，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他們整個聯隊，就剩下他一個人。
等他從炮彈帶給他的耳鳴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陣地已經被敵軍佔領，一幫敵軍正在打掃戰場，給沒死透的對手補刀。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躺倒在了地上，靜靜的裝死，祈求能矇混過關。一個敵兵走到他身邊，踩了他一腳沒反應，順手就是一刺刀，正好紮在他的大腿上，他忍着劇痛，愣是一動不動。
就這樣，他成了瘸子。
從前線退下來以後，他就躲在了這個邊陲小鎮，遠離炮火，也遠離家鄉的地方。本來腿上的傷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但由於在戰時醫用物資急缺，再加上沒有稱職的醫生，幾次治療下來，他就變成了瘸子。
他原本出生於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文化人。抗戰爆發的時候，他正在學校唸書，聽說日本人在中國所作的種種獸行以後，他跟一幫同學組織了學生運動，浩浩蕩蕩的上街遊行，堵在了政府門口請求出戰。最後蔣委員長出面了，看着義憤填膺的一幫同學，蔣介石只說了兩句話，“同學們，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回到學校專心念書，第二，跟部隊一起接受3個月的軍事訓練，訓練結束後，我送你們去前線。”
多數學生，聽完以後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標語，轉身回到了學校，而孟凡了則選擇了後者。
三個月以後，他如願上了前線，他認爲終於可以爲國殺敵了，從此以後“愛國”對他而言就不再只是一句空蕩蕩的口號了。可當敵軍的一枚炸彈在離他不到10米的地方爆炸以後，看着空中落下來的半截戰友殘肢，他有點想吐，也是第一次直接嚇尿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戰爭意味着什麼，不是指點江山，羽扇綸巾，彈笑間，牆櫓灰飛煙滅，而是真實的流血、犧牲。在戰場，人命如草芥，沒有誰比誰尊貴，任你是公子王侯，還是平民草莽，一顆子彈擊中，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他不想上戰場。他經歷過的這些，那羣潰兵同樣經歷過，所以除了阿譯以外沒有人想重回戰場。
他們只想活着和下一頓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