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老太

先看這幅老圖片。圖片的主人顯見是個普通的農村老太,頭戴一頂彼時村野流行的呢絨面的女帽,上身是那種斜襟扣瓣,即便在民國時也顯得古板老舊的破舊夾衣。略顯粗大的手指骨節說明曾經的辛勞,只似乎有意裸露的一對銀鐲子(看樣子是)和昂頭的樣子隱約顯示其人有些不尋常之處。你家裏如果一直保存着舊家譜,你看看是不是與你的太祖母有點像?

民國十八年,即一九二九年,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太——也就是照片的主人——因病去世。原本只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人生草木,春生秋衰嘛。但是爲其戴孝送葬的人讓這位老太在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隨之老太便有了點生哀死榮的意思。這兩個送葬人一個叫潘馥,另一個叫靳雲鵬,都當過國務總理。被二位大佬送走的老太靳邱氏,小名叫瑩瑩,沒大名。

那麼這兩個總理到底和死者是嘛關係呢?又爲何會不約而同爲這位平凡老太披麻戴孝?

靳雲鵬(1877—1951)生於山東省鄒縣, 北洋軍閥、陸軍上將、政客、商人。8歲時入私塾讀書,之後因家中生活拮据,便到南關柳行街當勤雜工。18歲那年與弟弟靳雲鶚投奔了袁世凱,隸屬於段祺瑞部下。後來成爲了段祺瑞手下的“四大金剛”之一,曾歷任北洋軍第五師師長、中華民國參戰督辦事務處參謀處處長、國務總理等,是民國年間政界、商界的一名風雲人物。

                                                                        靳雲鵬

潘馥(1883-1936)山東省微山縣人,幼年熟讀經書,並考取了清末的舉人。因十八字上書軍餉獲批,轟動一時。被譽爲江北才子。民國建立後曾任山東實業司司長、全國水利局副總裁、財政部次長等職務,還是民國時期北洋軍閥政府最後一任國務總理。

                                                                                潘馥

邱瑩瑩的丈夫靳長生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邱瑩瑩和兩個兒子相依爲命,而她的兒子就是靳雲鵬和剛出生不久的靳雲鶚。在靳長生去世之後,邱瑩瑩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爲了養活自己的孩子,邱瑩瑩只能靠沿街賣燒餅來維持生計。她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堅信倆兒只有讀書識字將來纔會有出息,所以即便是在沿街賣燒餅的情況下,也要供養自己的孩子讀書。賣燒餅這活計除了一丁點技術外,純粹就是一堆體力活兒,單撥弄炭火都夠一個女人喝一壺的了。

問題是賣燒餅的錢根本無法維持一家人的生計,爲了賺取更多的錢,靳邱氏不得已又選擇了去大戶人家做工。當時的她恰好被潘家選中成爲奶媽,餵養的就是剛出生的潘馥。

靳邱氏非常感激收留了自己的主家,對潘馥照顧得比自己親兒子還要好。潘馥呢畢竟是喫着奶媽的奶水長大的,自幼跟靳邱氏的感情很深。據說潘家有次外出的時候遭遇了土匪,當時的靳邱氏竟然用自己的兒子靳雲鶚換下了潘馥做抵押。年輕母親的這一義舉,將這些殺人如麻的土匪都感動了,就將靳雲鶚毫髮無傷地送了回來,最後結局圓滿。按說吧,俺只是小東家的奶孃,並非其侍衛,奶好小主人,就是俺的全部職責。意外之事,那是老天爺的事兒。可老太偏不,愣從魔鬼手裏搶回了一個尚未離奶的嬰兒,着實令人敬佩。

當奶媽這活計與其他“工種”有所不同,賺錢多些那是肯定的,但犧牲也大,女人有奶水也就生出孩子後一年左右,供應量大致也就只夠一個孩兒喫。那就是說,嬰兒潘馥“霸佔”本該屬於靳雲鶚的奶水。

靳雲鵬後來作爲軍閥一直跟着袁世凱,而潘馥出道後則和張作霖一直交好。張作霖掌權之後,直奉兩系的矛盾很開始激化,而靳雲鵬和潘馥由此前的稱兄道弟而分道揚鑣,徹底斷絕彼此間的關係,等到靳邱氏去世,他們也都回來爲她披麻戴孝,但依然毬大哥不理毬二哥。

靳邱氏一生大字不識一個,不過勤勞樸實誠懇卻沒的說。最厲害的是生養了兩個總理,非常了不起,中外古今怕是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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