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的話之三:給倚在牆角的竹蓆

不知道你是在誰手裏誕生的,也忘記了是誰把你買回家來的。只記得在比天還大的很多的夏季,最清楚的時候是在晚上,躺在你上面,哪裏挨着你,哪裏生清涼,最後,你和涼爽的夜風鼓搗好似的,使得不挨着你的我的心裏,也生起了足以戰勝炎熱的清涼。

竹子很奇特。它就像蒿子在楊樹的夢裏長大,一時間不見了蒿子,一時間不見了楊樹,遍野滿山、天邊眼前,全是竹子。有風自然響,無風隱青光。喫飯的時候,有事沒事發呆,瞪了筷子頭半晌,回神過來,驚訝於它如木材般呈現的竹材。

現在,你是竹材造就的。一條一條,1/4指寬、180釐米長的竹篾,被誰用細線織在了一起,竹篾的長度變成了你的寬度。你真的好寬闊啊,竟躺得下開襟蕩長風、懷抱四海遠的心胸而綽綽有餘。

我也曾無數次地把你打開,鋪在地上,去承受那美麗、神奇的宣紙之輕。第一次,以你爲背景拍攝剛剛晾乾的書法作品,看到的是不敢相信、如斯美妙的古香古色。於是,在你的鼓勵下,我用腳一樣笨拙的手印印泥、錐畫沙、屋漏痕。一回、百回、千回……在你的鼓勵下,我拉大唐天才書法批評家張懷瓘出來喝酒,大論篆隸,大談草書。終於有一天,草聖張旭徑直走過來,一屁股坐下,用癡呆瘋癲的眼睛,喝光了所有的酒,他舉杯的時候,手出奇的安靜、穩定。在你的鼓勵下,我還和嵇康、徐渭、八大山人成了至交。

稚嫩塗鴉時,你那樣古香古色;風格創作時,你亦然古色古香。

現在,你就倚在牆角,靜靜的。我看你,寫你,你也靜靜地看我,偶爾,你故意有一下沒一下地撩開我的心,就像刀打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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