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解一本好書(1)百年暢銷的茶道文化【日】岡倉天心《茶之書》 簡解《茶之書》

簡解《茶之書》

原作者:【日】岡倉天心
簡解者:江雪
簡書ID:江南海北的雪
(全文約七千字,插圖30張)

最近,讀到日本岡倉天心的《茶之書》,用句俗話說,就是“愛不釋手”。同時,我感覺我太過孤陋寡聞,《茶之書》英文版最早於1906年出版於美國。此書一經出版,立刻獲得了世界性的聲譽,中文版也有很多。我所讀的徐恆迦翻譯、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的中文版本,爲其作序的王序烽在序中說,“這是我看到的第四部岡倉天心的《茶之書》中譯本,相信這只是一個不完全的統計。”看來確是如此。在讀了《茶之書》後,本人就在網上搜一下該書的一些封面圖片,初步整理一下,即看到有榮建華、谷意、胡越、高偉、龍海燕、谷泉等人中譯了《茶之書》,而出版該書中文版的版本更多;同時,本人還搜到很早出版的英文版封面圖片。一本知名度如此之高的書,我之前竟然不知道,直至最近纔讀到,豈不真是孤陋寡聞。同時,這也給了我一個啓示,書籍這個礦藏如其豐富,沒見過沒讀過,甚至沒聽說過的好書,肯定還有很多,我們能夠讀到的真是滄海一粟啊。
(越過下面一組圖片後再行閱讀)

關於岡倉天心

搜一下搜狗百科,對於岡倉天心作如下介紹——

Okakura Tenshin(1863~1913)日本美術活動家、美術教育家、文藝理論家。1863年12月26日生於橫濱的一個藩士家庭,1913年9月2日死於新口縣赤倉。他幼名角三,後更名覺三,中年號天心。1880年畢業於東京大學文學部,獲得文學學士學位,後在文部省從事美術教育、古代美術保護工作。1884與美國學者E.F.芬諾洛薩組織鑑畫會,扶持狗野芳崖、橋本雅邦的創新活動。

另有介紹說,岡倉天心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美術家、思想家,是日本近代文明啓蒙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代表作有《東洋的理想》、《茶之書》(也譯爲《說茶》)、《日本的覺醒》等。

關於《茶之書》

《茶之書》是日本思想家岡倉天心在紐約用英文寫作出版的關於茶道的書,出版於1906年。該書分七章。不同的譯本,每章標題的翻譯也有所不同,下圖所示目錄,各章標題的翻譯只是一家之說。

由谷意翻譯,北京出版社出版的版本,其各章標題如下——

第一章 人性的茶杯
第二章 茶的流派
第三章 道與禪
第四章 茶室
第五章 藝術鑑賞
第六章 花
第七章 茶道大師

本人閱讀的這個版本是徐恆迦翻譯,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的,其各章標題如下——

第一章 仁者之飲
第二章 飲法流變
第三章 禪道淵源
第四章 茶室幽光
第五章 品鑑藝術
第六章 蒔花弄草
第七章 茶師之死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們從一本書翻譯的目錄,從各章標題,即可品味到翻譯的再創作之魅力。

關於所讀譯本

前文已經介紹過,本人閱讀的這個版本是徐恆迦翻譯,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的版本。我覺得這個譯本,語言非常美,從上一節介紹幾個版本翻譯的各章的標題(目錄)的對比來看,這個譯本更加註重語言美。

當然,這種美也是來自岡倉天心,來自《茶之書》原著,正如序的作者所說,他從“茶道”爲切入口,娓娓道來,條分縷析地剖陳日本古典美學的精髓,通過茶道的產生、流傳、儀式及其背後的哲學思想,來解釋日本的生活藝術和審美觀,爲西方人理解東方文化及藝術之美打開了一道迷人的迴廊,由此也被歐美人士譽爲是日本第一次向世界輸出文化觀念的代表作。
譯者在後記裏說:“某年夜宿山中。大雪。半夜時有整片雪從竹枝上滑落摔碎在地上的聲音,或是整片寂靜摔碎在地上的聲音。我披衣起身,開始翻譯這本小書。”譯者翻譯這本書,看來也是緣於一個機緣。“是被某些詞語擊中了嗎,還是被寂靜擊中?那應是同一種寂靜,茶盞裏的寂靜,與山寺雪夜的寂靜。提壺沖茶,茶煙嫋嫋,將喝未喝。烹茶盡具,等友人來,該來未來。那個當下,時間繞過你匆匆而去,下一刻被刻意延緩了,在這空隙裏,寂靜盪漾開來,你跟世界斷了關聯,彷彿要留在這與茶或有關或無關的永恆之中了。”從這些話中,我們已經感受到其語言之美了。
閱讀了《茶之書》,更是想進一步瞭解這位譯者徐恆迦,可是,在網上搜了一陣,只查到這麼兩行字:浙江上虞人,大學教師,文字癖,飲茶人,附庸風雅,一無是處。看來,譯者很低調,這僅有的兩行字的簡介,應當是出自譯者本人之筆。

簡解《茶之書》

簡解《茶之書》

\color{red} {一、仁者之飲}
茶,始於藥,而後爲飲。在8世紀的中國,茶就作爲一樁雅事而進入一個詩意王國。而日本則在15世紀將其尊崇爲一種美的宗教——茶道。茶道,是在日常染污之間,因由對美的傾慕而建立起來的心靈儀式。茶道教人純淨和諧,理解互愛的奧義,並從秩序中挖掘出浪漫的情懷。
茶之哲學,並非像我們通常對此理解的那般僅是一種唯美的趣味,它同時融合倫理與宗教,表達了我們對於人類與自然的全部見解。茶是保健學,因爲它強調潔淨;茶是經濟學,因爲它顯示了樸素中的舒適而非繁複昂貴的樂趣;茶是精神的幾何學,因爲它定義了我們對於宇宙自然的分寸感。
茶道成爲了唯一博得普遍尊重的亞洲儀式。白種人曾嘲笑我們的宗教與道德倫理,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琥珀色的漿液。下午茶成了西方社會里的一項重要內容。在深盞淺碟的輕聲碰撞中,在好客的女主人衣裙的窸窣作響裏,在有關糖奶的尋常對答間,對茶的崇拜已經毋庸置疑地確立起來了。面對這來路不明的液體,賓客在哲學意義上對其命運的順從,就已經表明了在此刻,東方精神的至高無上。
茶的滋味擁有一種微妙的魔力,令人無法抗拒,並被覆上一層理想之光。茶既無酒的傲慢自負,又無咖啡的清高自我,也沒有可可那種傻呵呵的天真。茶道便是這樣一種藝術,它隱藏美,又待人們發現;暗示美,又不敢讓你明察。它是一種高貴的祕密,一種平靜徹底的自嘲,它是幽默本身,是哲學的笑意。而現如今,茶道或許成爲了我們對這不完美世界的一道謙卑凝視,讓東方和西方在相互慰藉中融合。

\color{red} {二、飲法流變}
茶是藝術品,需妙手爲之,方能喚出其最高貴的氣質。製得一壺完美的茶,並沒有一成不變的祕方,也無定法可循。每一種茶葉的備制沖泡,都有自己的個性,與水和溫度有獨特的親和方式。真正的美,便蘊藏在這種獨特里。
與藝術一樣,茶也有時代與流派之別。它的發展可粗略地分成三個主要階段:煎茶、點茶與淹茶。這幾種不同的賞茶方式,體現了它們各自盛行時期的時代精神。煎煮飲用的茶餅,擊拂飲用的茶末,和沏泡飲用的散茶,分別展示了中國唐、 宋、明三朝各自特有的人文情感的悸動。
岡倉天心在這一章,介紹了陸羽的《茶經》,他認爲,陸羽在《茶經》中系統地闡述了茶道規範,陸羽是茶的第一個傳道者。
到了宋代,開始流行點茶。茶葉在石臼裏被研磨成微末,備好的茶末加入熱水後,再用細竹絲精製而成的竹籠攪拌拂擊。這套新的喝法,使得陸羽時代流傳下來的茶器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動,茶葉的選擇也因此不同了。 茶開始脫離於詩意的消遣,而成爲一種自我實現的方式。不幸的是,13世紀蒙古人的鐵騎征服了中國,中原落入元朝的統治,宋代文化的成果遺失殆盡。15世紀中期,試圖重振中原的明王朝,深受內戰所擾而難以自保。而17世紀,中國再次落入滿族人的統治。於是,前朝幾代的文化習俗蕩然無存。點茶法已被全然遺忘於歷史的塵埃之中。
對後來的中國人來說,茶僅是一種妙飲,而與境界理想之事毫無瓜葛。國家連綿不息的災難,奪去了他們品嚐生命意義的熱情。他們的茶葉常有沁人的花香,但他們的茶盞之中,唐宋茶道的浪漫卻已蕩然無存。至於中國晚期的淹茶,對我們來說也是相對近期的事,到17世紀中期它們才被日本民衆知曉。雖在日常消費上,淹泡的葉茶逐漸取代了粉末狀的抹茶,但抹茶作爲茶中之茶的地位依舊無法撼動。
在日本茶道中,我們看到了茶道理想的極致。1281年,日本成功抵禦了蒙古的入侵,這使得日本能夠延續宋代文明的道路。對日本人而言,茶已經超越了理想飲品的形式,而已然成爲了一門探索生命藝術的宗教。這飲品,成爲了對純粹與優雅頂禮膜拜的藉口,成爲一項神聖的儀式,在這儀式中,主賓齊手創造出了彼刻塵世中的至樂之境。
在生命的荒漠中,茶室是綠洲一片,疲憊焦渴的旅人在這裏聚首,共享藝術的甘泉。茶道是一出即興戲劇,佳茗、香花、書畫,編織了它劇情的經緯。未有一抹色彩打破茶室的色調,未有一絲聲響損毀事物的節奏,未有一個姿勢擾亂整體的和諧,未有一句言語破壞周遭的統一,一切行動都簡單自然——這便是茶道儀式的目標。

\color{red} {三、禪道淵源}
禪與茶的聯繫不言自明,茶道乃禪宗儀軌之延續。我們必須謹記在心的是,道家,就如同它正統的後繼者禪宗一樣,展示了當時中國南方的個人主義思潮,這與北方以儒家爲基礎的集體主義思潮形成了某種對峙。道家思想的生命力,不僅體現它在引領了接下去的思想風潮,更在於它突破了當時主流的思維體系。總而言之,我們應當向道家致敬,因爲它爲中國民族性格的形成作了諸多貢獻。
道家主張,如果人們能夠從整體思考,恪守物我的和諧統一,那麼人生之戲將會更加精彩。保持事物的分寸感,給他人以生存馳聘的空間,而自己的空間亦絲毫不損,這便是在俗世的浮煙中成功的祕密。
倘若我們把目光轉向禪宗,我們會發現它正強調了道家的教誨。禪宗,如同道家,也崇拜相對的世界。曾有禪師如此定義:禪,是一種“面南觀北斗”的藝術。禪宗也是個人主義堅定的支持者,這一點又與道家不謀而合。禪宗提倡中道,認同俗世與精神具有相同的重要性,這是它對東方思想的特殊貢獻。
茶道的全部理想,實爲禪宗從微小之處見偉大觀念的縮影。道家奠定了茶道美學理想的基礎,而禪宗,則將這一理想付諸了實踐。

\color{red} {四、茶室幽光}
茶室(Sukiya)看上去與一所農家小院並無二致——草菴,我們如是呼之。最初我們也稱爲“風雅之屋”。後來,不同的茶師根據他們對茶室意境理解的不同,賦予它不同的漢字符號,或稱爲“空之屋”或者“不圓滿之屋”。被稱爲“風雅之屋”,是因爲它是那樣一個供我們安置詩情畫意的臨時處所;被稱爲“空之屋”,是因茶室內陳設的物品,均是爲滿足彼刻的審美需要,除此之外毫無修飾;被稱爲“不圓滿之屋”,是因它奉獻於對不完美的崇拜,特意留一些空白任憑想象力去填滿它。
第一個獨立的茶室由千宗易創建,也就是後來廣爲人知的利休,他堪稱茶道大師中的大師。在此之前,茶室的基本格局,已由15世紀的著名茶師武野紹歐所確定。早期的茶室,常常是隻爲了茶會的需要,將一間普通客堂用屏風隔出一塊區域,供飲茶待客之用。這樣的隔間叫作“圍室”(Kakoi),至今這個名字在室內非獨立茶室中仍在使用。整個茶室從外表看毫無驚豔之處。它的大小甚至比不上日本最普通的家宅,它所用的建築材質,意在暗示一種高貴的清貧。然而我們必須記住,這一切表面示現的背後,是藝術構思的深思熟慮。茶室所有細處被精心安排的程度,絕不亞於任何富麗堂皇的宮殿與廟宇。一座理想茶室的造價,可能比一所普通的豪宅更爲昂貴,因爲從建材選擇到建築施工,皆需具備極大的審慎與精細。
茶室簡約與純粹的風格源自對禪寺的效仿。 所有偉大的茶師都是禪的弟子,他們嘗試將禪的精神引入生活的實踐。於是茶室,以及茶室中所用的茶道器皿,皆反映了一定的禪宗教義。正統茶室的規格爲四疊半榻榻米,大約在十平方英尺。進入茶室,必須先通過露地和廊廓。露地是連接門廓和茶室的花園小徑,象徵着禪定的第一個階段——通往明心見性之路。露地意在打破與外部世界的關聯,創造一種清新意境,使茶者從茶室本然之美中獲得全然的歡喜。當踏上露地花徑,行走在常青樹的幽暗光影裏,鋪路石錯落有致,石縫下散落乾枯的松針,石頭燈籠上爬滿青苔,你能感受到你的靈魂如何脫離庸常的思考而得到昇華。即便身處於鬧市,仍能感覺心在遠離文明塵囂的森林之中。在營造寧靜洗練境界的過程中,茶師們總是匠心獨具。至於踱步於露地間產生何般心境,則因茶師的不同而有所差異。
即便是在白日,茶室也是幽暗的,因爲傾斜屋頂的低檐只容許少量的日光進入。從茶室的屋頂到地面,處處都是樸素的淺色;客人們着裝也必須慎重挑選淡雅的顏色。茶室的簡約與脫俗,使它成爲一個遠離塵囂的世外桃源。身在其中,也只有身在其中,人們才能夠不受打擾地,投身於對美的崇拜裏。在16世紀,茶室爲致力於日本的統一與重建的勇猛武士與政治家們,提供了一處溫暖的歇息之所。17世紀,由於德川頒佈了嚴格的法度與社會規範,茶室爲藝術精神自由交流提供了唯一可能的場所。在茶室裏,在偉大藝術面前,大名、武士和町人之別消失了。現如今,工業化生產大行其道,使得真正的精工細作變得愈發困難,整個世界都無處倖免。難道現在的我們,不比從前更需要一間茶室嗎?

\color{red} {五、品鑑藝術}
藝術欣賞中靈犀相通的交流必須基於退而觀之的開放態度。觀賞者必須培養起正確的心態,以接收作品所傳遞的訊息,而藝術家則必須知曉如何將作品的訊息傳遞出來。不論東方還是西方,那些最偉大的藝術家們從未忘記在作品中進行暗示與引導,以將觀衆帶入他們的隱祕世界。偉大的作品,總是引領着我們去領略思維之海的浩渺遠景。在好的藝術作品中,我們能感受人心中迸發出來的溫暖;而在庸常的作品中,我們只能感到程式化的致意。
沒有比藝術上的靈犀相通更爲神聖的事了。在心靈交匯的那一剎那,藝術欣賞者超越了自我。那一刻,他時而存在,時而消失於天地之間。也正是這種靈犀相通,使藝術作品變得神聖。 在茶道風行的年代,太閣的將軍們在勝仗歸來時,寧可捨棄城池和領地的封賞,而選擇稀有的藝術珍品作爲勝戰的獎勵。
對於人生大業任何重要的層面,當代藝術的主張都不容忽視。當今的藝術纔是真正屬於我們的藝術:它是我們自身的倒影。遣責它就是遣責我們自身。我們常說當今沒有藝術——這責任歸咎於誰?真令人羞愧,我們對古人的作品狂熱膜拜、大肆推崇,卻對當代藝術的潛力毫不在意、無動於衷。藝術家們仍在苦苦奮鬥,他們疲倦的靈魂在冰涼的蔑視的陰影中游蕩。在這個自我中心的時代,我們給予過他們何種靈感?過往帶着同情審視我們文明的貧乏,而未來將會嘲笑我們藝術的荒蕪。我們正在摧毀生命中的美。但願再能出現那神奇的道人,以社會爲枝幹造出巨琴一把,讓這琴將在天才的撫觸下,奏出曼妙的聲響。

\color{red} {六、蒔花弄草}
人類對花朵的欣賞與表達愛的詩章,兩者定然相依相存。不知不覺中綻放甜蜜,恬靜沉默裏散發芬芳。悲歡交替的生命中,花是我們永恆的友伴。我們與花同勘共飲,同歌共舞,嬉戲賞玩。婚禮和洗禮需要用到它們,喪葬與哀悼更是離不開它們。祈禱時我們有百合相伴,冥想時有蓮花作陪,連衝鋒陷陣也戴着薔薇與菊花。
但可悲的是,我們無法掩藏一個事實,即儘管有花相伴,我們尚未從蠻荒狀態下遠離。 花兒嬌弱,人們也曾對它們呵護備至。唐代的玄宗皇帝,把小小的金鈴掛在花園的枝椏上,用以驅趕野鳥。春日裏,他帶領他的宮廷樂師來到花園,用輕柔曼妙的音樂取悅滿園鮮花。真正的愛花之人,是去花的故園去探訪它們的人。如陶淵明,坐在殘破的竹籬前,與野菊對談;林和靖,徜徉於黃昏西湖的梅林之間,在暗香浮動中迷醉;而周茂叔,夜晚眠於船中,讓自己的夢與蓮花的夢穿梭交匯。出於相似的愛花精神,日本奈良時代有名的君主光明皇后歌唱道:“倘將你採擷,芳菲必染污;願將叢中花,獻於三世佛。
但凡諳熟我們茶師或花道師行事風格的人,一定都能注意到他們對待花木那種宗教般的虔敬。他們並不隨意採摘,而是根據心頭已經成形的藝術構思,用雙眼尋視,仔細從每一個枝頭挑選。 當茶師按照自己的心意完成了他的插花創作,便會將其擺放於茶室的壁龕——日本房間裏的尊貴之地。在花的旁邊就不再擺放什麼了,因爲那樣可能干擾它的美,甚至連繪畫也不擺放,除非另有某種特殊的出於審美的組合需要。
在15世紀,插花藝術似乎與茶道同時誕生。在16世紀後期,隨着利休之後茶道儀式的日趨完善,花道創作也獲得了充分的發展。隨着“花道大師”的興起,花道欣賞便成爲一種獨立的藝術,那是接近17世紀中期的事。現如今花道已獨立於茶道,容器的限制之外不再設立多餘的規則。比起花道師之作,茶師的插花作品,往往更能引起我們的共鳴。茶師的花道是同環境相容相契的藝術,因其真實地貼近生命和自然,而更加打動人心。

\color{red} {七、茶師之死}
在宗教裏,未來是身後之事;在藝術中,當下即是永恆。茶師們的觀點是,真正的藝術鑑賞,只存在於那些以藝術爲生活方式的人中間。他們在茶室中獲得高水準的優雅精緻,以此引領瑣碎的日常生活。 茶師在藝術領域影響巨大,但倘若與其對日常生活的影響相比,那便有些微不足道了。不僅是禮儀社交的慣俗,還是日常瑣事的瞬間,我們無時無刻不能體會到茶師的存在。我們很多精緻的菜式,以及奉食的方式,都由他們所創。他們教會我們衣裝須樸素穩重;他們指導我們用正確的態度蒔花弄草;他們強調對簡樸之愛源於本心;他們向我們展示謙遜之美。通過茶師的教誨,茶已浸潤了我們生活的點滴。
惟有那些生時環抱美的人,纔有絕美的離去。利休,這位偉大茶師最後的辰光仍舊雅緻純淨,一如他生前。茶師們追求與宇宙自然的節律和諧一致,早將死生看作平常之事,隨時準備踏入那未知的河流。而“利休的絕飲”,作爲悲壯莊嚴的極致,將在時光中永存。
那時利休與豐臣秀吉結交已久,這一代梟雄給予了茶師極高的評價。然而伴君如伴虎,與暴君的友誼終是危險的榮耀。利休非精於阿諛奉承之徒,常毫無顧忌地對暴戾的主公出言不遜。而他們之間的關係,最終被奸人所利用,利休被賜“自我了斷”的尊嚴。
在執行自決的那一天,利休將他的大弟子們邀至此生最後的一場茶會。指定的那一刻來到了,客人們相會在門廊,心情哀沉。茶道結束,客人都含淚辭了茶屋。只有一個最親近之人留了下來,見證最後一刻的到來。利休褪去茶袍,露出之前藏在茶袍內潔白無瑕的喪衣。他將茶袍細緻地疊好,端放於席子之上。他溫柔地凝視那致命短劍上閃亮的刀鋒,頌出如下絕唱:人世七十,力圍希咄。吾這寶劍,祖佛共殺。隨後,微笑着,利休邁向了那未知的彼岸。

(文中插圖均來源於互聯網)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