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湖山裏人家堂房裏的碓盒

        農耕文化裏利用石塊作器皿的不多見,碓盒便是其中之一。有的地方叫舂,臼,原於何時何代何年何月已無法考證。

      家鄉捜尋這個器皿過程時發現本地有各種石頭銼的,甚至還有木根雕的碓盒,形狀大同小異,用途雷同。

        老家那臺碓盒是紅麻石材料,色澤暗紅,邊緣很薄,底部特厚,孔凹蠻深,配套的抖鋤呈丅字形,還有抖棍隨時取用。

        碓盒印象深的事情倒不是對實物本身屬性,沈從文描寫湘西農村時提到過磨坊,坊中有舂,很久沒用生了蠨蛸網,他把紅蜘蛛叫蟢子,認爲吉利;觀察紅蜘蛛性象,理解了他對昆蟲的偏愛。

        家鄉的碓盒舂米,聽阿婆講十五斤稻穀從抖到選乾淨,一個人幾乎要一天功夫才能完成,家庭人口多的人家,專門要用一位抖米的勞力,工作效率極低。平常抖辣椒粉,用地裏留種的紅辣椒,摳去籽作種,辣椒曬到捲成一張皮,抖的碓盒裏辣雲翻滾,滴幾滴茶油再抖,辣椒粉色澤嫣紅,尤如女人們使用的胭脂粉,拌上大蒜子,青蔥,調鹽味和水成糊,裝入碗中,蒸在木甑的米飯上,那種香辣味道,是童年揮之不去的感覺,每次想起會激起味蕾活栍,舌根生津。

        抖餈粑離不開碓盒,清明粑直接蒸糯米,熟後倒入碓中,抖到糯米成糊狀,拍成巴掌大的圓形,粘上幹熟米粉,素白無味,提到先祖面前請他們品嚐,難道祖先們喜歡這種味道,冷卻後還硬梆梆,鬼都不喫,先人不喫,最後提回來自己喫。

        進入臘月,東江湖山裏人家家戶戶抖餈粑,抖一種叫“黃餈粑”的東西,樣子挺嚇人,大七八公分,長一尺五左右,沒見過的人還以爲是搗衣服的棒槌;黃餈粑通過糯米兌粳秈米漲發,磨成漿,吊漿或壓去水份,掰成小砣上甑蒸透,倒入碓中,趁熱抖,用抖棍抖,兩三個人交叉抖,抖棍怕粘連餈粑須醮水,餈粑怕生水易發酸臭,一個人雙手粘涼開水翻餈粑,直抖到餈粑粘連上勁,纔拿出來攤在抹了少許油的簸箕中,分坯搓條,擺放冷卻,有些餈粑里加入食用鹼蠟黃,希望保存長久,不放食用鹼的蠟白;黃餈粑保存方法特殊,稻草燒成炭,開水泡成水,過濾後浸泡黃餈粑;還有的用黃荊條熬成水浸泡,以此達到保質的效果;可到了開春季節,黃餈粑依然發酸發臭,但那種味道如果喜歡似放了佐料一樣香甜;做這麼大,這麼長是有原因的,當時糧食缺乏,走親戚辦喜事專門用來架籮筐,一個籮筐三筒餈粑架在籮底,上面蓋一個比籮筐小點的當地特產“糖饊”(糯米鍋粑),好有面子。喫時切成公分厚,蒸,煮,煎,炸,小炒,皆是一道快捷的風味食品。

        現如今碓盒這件物什已廢棄在屋裏的犄角旮旯,屋外檐下,那種抖餈粑的生活氣息蕩然無存,機器絞的食材口感遠不如手工抖的味道,抖的餈粑有鄉土的親切,有熱鬧的氛圍,家的味道,那是用任何調味品調不出來的真情實感。

      農耕文明中還有多少舊器存世,它們是存在博物館,還是正在履行它們的使命,不得而知,它們留下的足跡卻永遠留在老一輩農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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