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盡是桂花香

文/非村。

果然,在下過幾場雨之後,杭城的桂花就都開了。

清晨,在錢塘江邊慢跑,目光所及,一邊是微光裏粼粼的江面,一邊是如蓋的綠葉間綴滿淡黃的桂樹。一面是開闊,一面是熱烈。

桂花樹不高,最低的位置和頭頂不過一拳距離。跑動時,隨身帶起的風恰好能把清透絕塵的香送到鼻下,淺淺的呼吸間就能接收這獨屬於秋日的消息。

秋天,就這麼轟轟烈烈地來了。

早起的環衛工人正沿着綠道清掃落葉。這個時節,有些樹開始衰微,有些樹逐漸繁盛,可見萬物皆有期,季節給了它們一個信號,它們便還給它一生。

桂樹卻因爲花香,有了另一番際遇。

有人路過時,被這濃郁的香味吸引,不自覺地踮起腳尖,將枝條拉近,黃色的小花便不堪其擾,“噗噗噗”地掉落,在地上鋪開薄薄的一層;有人把枝頭的一段黃輕輕折下,養在家中,香味從馥郁變成淡雅,氤氤氳氳又是半月。

這麼想着,便覺得桂花之所以有這麼濃烈的香,也許是爲了在短暫的生命中儘可能地綻放,帶着一股決然的勇氣。

此時,我差不多已經跑完了全程的一半,但秋意太濃,讓人生不出繼續苦修的心。於是也和過往的行人一樣,靠近它,深嗅它,讓香味從鼻尖開始,順着經絡,在周身徐徐暈開。

一位婆婆站在我身邊,捏着手指小心地摘下幾朵,放在另一隻手的手心,待到手心花滿,又小心地放入斜挎的小包裏。

我低頭看時,小包已經半滿。黃色的花們堆疊在一起,水潤透亮。婆婆注意到我的目光,特意把袋口撐得更大了些:“杭州的第一批桂花,毛香了!”我配合着湊近聞:“太香了。”

一期一會,自然要極盡。

我又問她,這些花摘回家要做什麼,婆婆於是打開了話匣:“泡茶喝啊,花兒風乾以後,在開水裏放幾朵,這個花啊,飄在水裏,毛好看了!茶水也清香。”邊說邊從包裏捏出一兩朵,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我年歲大了,不敢喫糖,否則做糖桂花,最時興嘞。”

原來,杭州也叫糖桂花。

小時候,母親也常做。在洗淨晾乾的玻璃瓶裏鋪上一層蜂蜜,再鋪一層桂花,再一層蜂蜜,再一層桂花,放上一星期,兩種味道互相浸潤交疊,便成了糖桂花。家裏來了客,走前要招待他喫一頓“點心飯”,要麼是糖煮的荷包蛋,要麼是糖水年糕,撈出鍋前,還嫌不夠甜,挖一勺糖桂花漾在上面。這時候,我才能輪着喫上一小碗。那味道,甜裏帶香,香中又襯着甜,耳邊還有母親的難以推辭的熱情:多喫點,多喫點……

婆婆走遠後,我獨自斜靠在長椅上,柔煦的陽光暖暖,頭頂的桂花甜甜,這個帶着香氣的季節終於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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