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河畔

有高中同學在微信羣裏發了幾張照片,一條河靜靜流過,一拱橋安然佇立,河岸的住宅樓排列整齊,河水微波,很是清澈。說是月明河。怎麼可能?我的初中就在月明河畔,與月明河相伴三年時光,校門外便是河堤,河對岸是住宅小區,雖是低矮平房,卻也是哪個國家單位的家屬院來着。生活污水直接排入月明河中,一時間,味道也彷彿在腦海中復活。


那樣美的名字,卻也那樣乾癟污濁。

月明河經過學校之後,蜿蜒向北再向東,不知爲何水多了起來,也因此,河水沒有了污糟的味道。河岸遍植楊柳,堤外是鬱郁農田,倒也算是貧瘠大地上的一處景緻。

十幾歲的年紀,青春懵懂。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們是月明河畔的常客。

蕊是班花,齊是學渣。蕊自小父母離異,父親再娶,把她扔給爺爺奶奶養活。繼母生育了自己的兒女對她更是涼薄,卻也不得不礙着街坊四鄰的眼,給她打了件毛衣。放學後的蕊不愛回家,和我們聊家裏的故事。一邊說着話,一邊扯着毛衣的線頭,眼看着毛衣就被要拆了。我們忙攔着她,蕊不屑,什麼好東西,這毛衣得是多粗的針打的,又稀又薄,哪像後媽自己的親兒女毛衣那樣厚實。

齊是學渣,其貌不揚,逃課打架,拔自行車氣門芯,壞小子的技能一樣不缺,頂撞老師,時常氣得老師憤而離去。可是神憎鬼厭的齊對蕊卻很溫柔,小心翼翼地和她說話。我時常想蕊和齊在一起是不是貪戀他給的那一點溫暖。蕊和齊的故事沒有持續太久。初中畢業後,蕊去了省城投奔親戚,鮮少回來縣裏,她的近況無從得知。齊沒有再繼續讀書,開始混社會,多年以後,在初中同學羣裏得知他成了大貨車司機,偶爾還會拉貨去西藏,在初中同學羣裏發發照片分享西藏的星空。

濃眉大眼的輝看上了明媚靚麗的靜。靜是養在溫室裏的嬌花,性格潑辣爽利。收到輝託人轉交的情書,大大方方地同意了。14歲的靜是那麼勇敢而真誠,夕陽的餘暉下,他們的身影印在月明河堤上。初中畢業後,靜去了職教中學,聽說輝去找過她幾次。再後來,結果還是分開。離開校園,現實的力量襲來,不再上學的孩子們早早訂婚是平常,輝是農村孩子,靜的父母卻都是國家單位的領導幹部。不用人言,差距會在無形中將人拉開。

娜喜歡坡,一直偷偷地喜歡着。坡高大帥氣,對他暗生情緒的女孩挺多,娜內向羞澀,就算是找坡說句話都要鼓半天的勇氣。當坡說,“做我女朋友”的時候,娜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坡喜歡長髮,她便在放學後長髮披肩;坡喜歡長裙,她就買了不同款式的長裙,娜本就長得美,看向坡的眼神裏溢滿了光。然而好景不長,沒多久,坡說“分手吧”,娜有點懵,我做錯了什麼嗎?沒有回覆,單向被分手了。後來娜得知坡和另一個班的前女友複合了,她只是兩個人分手期間的備胎或者說是坡刺激那個女孩的工具。娜特意去偷偷打量那個女孩,長得不如自己好看,方方面面都不如自己。

彼時,我正悄悄喜歡着一個男孩,卻只敢放在心底。和同學一起在河堤上,河堤上排排白楊樹在風中颯颯而歌,樹皮上歪歪扭扭地刻着“愛”“恨”“情”字,隨着樹木成長,那些字已然撐開,皸裂出一道道縫隙,想是學長學姐所刻。或許他們也有這樣那樣的圖示,隨着年紀的增長、畢業的分離無疾而終。

如今,月明河河道開闊了,河水變清了,河岸變美了,河畔的學校已改名了。我們的記憶找不回來了。

202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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