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嚴馨催促着出門，嚴從啓才突然意識到今兒是九月初九。
九月初九，所謂的花燈會不過是個幌子。
嚴從啓心裏是萬分不願意去湊今晚的熱鬧的，就它點背的日常來看，去了怕是沒什麼好果子喫。
前面剛翻過了一座名爲羞愧的大山，轉眼間又掉進一個任人拿捏的坑裏。
嚴從啓日常在心裏過了三句話。
“老白你什麼時候回來？”
“老白你快回來吧！”
“老白——”
這三句話的重複次數與嚴從啓當日的境遇好壞成負相關。
最近唸叨的有點多，也不知道老白有沒有深刻感受到。
雜七雜八想了一大堆，嚴從啓苦着臉出門。
嚴馨興致勃勃，端着碗臭豆腐喫得正歡，指着個花燈對着嚴從啓說想要。
嚴從啓左顧右盼心不在焉，被嚴馨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纔回過神來。
“小叔叔，你在看什麼？”
嚴從啓搖搖頭，上前拿起那個畫的不知所謂的花燈，“要這個？”
嚴馨重重地點頭。
嚴從啓付錢的時候，餘光瞥見一個剛從它身後走過的人屁股後面鼓起一個弧度，綿延到小腿。
化形沒到位，就不要來人間行嗎！放過這些膽小易受驚嚇的凡人好嘛！
嚴從啓拉着嚴馨拐到另一個街上，一眼就瞧見幾只暴露在夜風中長在頭頂的耳朵。
就算黑燈瞎火人類眼神不行，也不至於如此坦蕩蕩不遮不掩吧！
那些守衛者今天都自動眼瞎了嗎！
還沒等嚴從啓從內心的狂躁中脫離出來，就聽見嚴馨說了一句，“小叔叔，你看，那個人...”
其實我並不想知道那個妖是如何暴露的，並且還希望你把剛纔看到的全部都忘掉，你願意嗎？
顯然嚴馨是不願意的。
“那個人好高啊！”
嚴從啓一臉生無可戀看過去，聞言瞬間陰轉晴。
那個人確實很高，來來往往的人最高的也不過到他肩頭。
嚴從啓上下打量了他，頭戴斗笠，身披黑色斗篷，擋住了最容易暴露的耳朵尾巴，不錯嘛！
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地覺得這個妖好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大高個似乎感受到了背後的打量，側過頭看了一眼。
嚴從啓與他的眼神對上後，瞬間明白了爲什麼會有熟悉感，交代了嚴馨一句“呆這兒別動”，扭頭就跑。
大高個幾步跨到嚴馨身邊，瞥了她一眼，朝嚴從啓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嚴馨有些害怕，想回家叫人，又想起來小叔叔說的讓她別動，躊躇了一會，啪嗒啪嗒無聲的掉下一串淚。
胡二拎着一個掛了一圈珠鏈的花燈，百無聊賴地溜達着。
叢雲抱着一個碩大的野南瓜，跟在他身後。
被人圍觀了一路，叢雲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主子你又不喫素，買這個幹什麼？”
胡二哼了一聲。
“那老地精攤上的靈芝靈草你不買，買個南瓜是爲什麼？難道這南瓜另有玄機？”
一個帶着三分玩味兩分笑意的聲音插了進來。
胡二瞥了來人一眼，毫不客氣地指出他的問題，“你可真是越來越醜了！”
李大鬍子遮住他半張臉的鬍子抖了抖，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依舊開始他的吹噓，“嘖，這不是怕颳了鬍子，你們這些小妖怪把持不住，硬要往我李某人身上撲，那可就麻煩了。我還要爲老白守身呢。”
胡二哼笑，叢雲也笑出了聲。
“老白你就別想了！”胡二毫不客氣地打擊他。
李大鬍子也不以爲意，“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兒？”
胡二還沒開口，李大鬍子就嘆了口氣，“我作爲這一片兒的修真界衛道士，不稱職的名聲已經傳回師門了，爲了你和那隻小老虎，壞了多少規矩你也知道。”
“再跟妖族衛道士教主對着幹，她要是又去告我一次黑狀，我恐怕要被召回師門強行閉關了。”
“我還想有肉喫有酒喝有老白可看，你懂得吧？”
胡二有點無語，剛想刺他兩句，就聽見身後的叢雲喊了一聲，“主子——”
順着叢雲指的方向，胡二看見了一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
胡二記得她。
“小姑娘，你哭什麼呢？”
嚴馨擡頭看去，淚眼朦朧看得不是十分真切，擡袖抹了兩把眼淚，哭訴道：“小叔叔被壞人追——”
胡二蹙眉，轉頭對李大鬍子使了個眼色。
李大鬍子手舞足蹈的表達了他的極度不滿之後，最後還是轉身走了。
走了老遠，胡二腦海響起李大鬍子的傳音，“等老白回來，我幫了你們多少回，一次都不許漏，要讓老白知道的明明白白。”
胡二暗自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放心吧，你小叔叔會沒事的，我陪你在這等他吧。”
嚴馨被安慰的又有點想哭，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心情才平復下來。
偷偷瞧了胡二兩眼，嚴馨捋了捋額前的劉海，手指磋磨着上衣的下襬。
這個男人有點好看。
胡二恍若未覺，特別由己及人地問了一句，“你餓不餓？”
嚴馨擡頭看了看他，又很快的收回目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叢雲將懷裏的野南瓜放到胡二腳邊，轉頭去給胡二買喫的。
嚴馨盯着那個大南瓜，有些詫異，“爲什麼要買——”
胡二低頭看了看南瓜，又擡頭看了看天上半輪月亮，“老白...就是我...大哥，之前經常做南瓜粥。”
“你很喜歡喝嗎？”
胡二笑了一聲，“不，我不喜歡，我只喜歡喫肉。”
“那爲什麼？”嚴馨不解。
胡二踢了一腳野南瓜，“因爲有隻...人喜歡。”
嚴馨反應了一會，“那你很討厭這個喜歡南瓜粥的人嗎？”
胡二認真地想了想，誠懇地給出了回答，“有時候吧。”
叢雲回來的時候，詫異地發現胡二手裏的花燈已經到了那個小姑娘手裏，一人一妖似乎還...相談甚歡。
遞給了胡二一個只有肉的肉糉，又給了嚴馨一個正常的肉糉，三人並排站好，開喫。
吃了一半的時候，李大鬍子帶着灰頭土臉的嚴從啓回來了。
叢雲及時地遞上一個肉糉堵住李大鬍子要開始訴苦的嘴。
嚴從啓與胡二對視一眼，同步地別開頭，異口同聲地哼了一聲。
嚴馨來回在兩人身上看了幾眼，拿着半個肉糉，走到嚴從啓身旁，“小叔叔你沒事吧？”
嚴從啓看着她哭紅的雙眼，有些愧疚，“我們回去吧。”
嚴馨轉頭衝着胡二的方向揮了揮手，“哥哥再見。”
那邊三個還在喫肉糉的接二連三的嗆住了。
嚴從啓瞪了胡二一眼，轉頭對嚴馨嚴肅道：“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說完揚長而去。
想上前去打小老虎的胡二被李大鬍子攔腰抱住，看着人走遠了，李大鬍子才哈哈笑着放開，“你們這場架吵得可真夠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