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耳法師傳

  “那山最近又放光了,又是鳥叫又是霞光的,真是年歲不好容易出怪事!”

  “我看是有寶貝,村裏年輕人都上山去找寶貝去了,說不定能撿到什麼稀罕東西呢!”

  “我聽我爺爺說過那山上有個修道的煉氣士,算算有好幾百年了肯定是修成道行要成仙了,不然怎麼有紅光鸞鳥?今年天氣反常這都要下種了才下多少雨,沒水下的種子也活不了。我看要去山上燒些紙祭拜一下,說不定神仙顯靈!”

  山下村村口的大樹下,幾個老頭坐在大青石上嘴裏叼着煙桿吞吐出白霧,他們望着遠處籠在紅光中的石首山,閒聊着近來發生的奇怪事。

  上山尋寶的村民什麼也沒找到失望地下山回了村。

  初春時節相比往年雨水少了許多,看看老天不降雨水靠土地生活的村民也着了急,在地保的主持下村民湊了錢買了紅花金紙牲醴供品上了山。

  說來也奇怪,或許是湊巧也有可能是神仙顯靈,祭拜後的幾天便下起雨來。

  這事傳了出去,有那好事的、有所祈求的、連外縣的也趕來石首山,一時間這個偏僻小鎮熱鬧了起來。

  有一個書生,父親是個在鄉下以教書爲業的老學究從小便對兒子報有期望,指望他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可惜書生時運未至屢試落榜至今還是個窮秀才,仕途無望心中的鴻鵠大志無法施展讓他心情煩悶聽,聽說石首山有神仙顯靈,這秀才想到,既不能爲官不如效仿古代文人名士尋仙訪道,也能留個雅名。

  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石首山本不是名山,有了仙人一時慕仙而來的人絡繹不絕。這隨處可見平凡無奇的小山上人來人往,整座山都留下了人的足跡,可惜他們似乎來晚了,不見一絲仙人的蹤跡。

  尋仙的熱潮來得快去的也快,山上不見紅光又無鸞鶴,景緻又不見什麼奇特的,人們的熱情退去只留下垃圾滿地與那石頭上狗屁不通彆扭難看的被他的主人視爲大作的墨字。

  錯過了最熱鬧的時候,書生獨自一人上了山。在山頂看到了唯一有些特點的巨石,如同人頭般五官鬚髮模糊可辨,除此外在無可說的了。書生看着巨石上留下的各種墨跡,他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塊小小的未被寫字的地方,這人本是個虛榮世俗的人,提筆便要寫。

  “總算逮到一個人了!”

  一聲大喝把書生嚇了一跳,手裏的毛筆也抖落掉到了地上。他回頭一看,見個矮胖的老頭朝這走了過來。還不等說話,老頭一腳便把書生踢翻在地罵了起來。

  “你們這些窮酸秀才書沒讀幾本,肚子裏那幾點墨水倒裝不住了,非要丟人現眼到處留名!”

  從地上爬起的書生看了老頭一眼,在這荒山野嶺四下無人的地方,他孤身一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急忙往下山的路跑。剛跑沒幾步,又被逮住,跌了個嘴啃泥。

  “跑什麼跑,老頭兒又不是喫人的妖怪!”老頭一個健步趕上去,使腳一勾放倒書生,笑着說,“小哥不要着急下山,我還有些事要麻煩你幫忙呢!”

  讓老頭攔住的書生毫無辦法,他只得立在那兒,問:“老伯有什麼事需要小生幫忙,小生一定盡力幫助。”

  “這事你不盡力也不成。”老頭呵呵一笑,指着遠處的巨石說,“你去把那上面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擦了。”

  巨石上寫滿了字,書生望着這一丈多高的石頭,連忙說:“我可沒往上面寫!”

  “你剛剛不是正要寫,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老頭冷笑一聲說,“我可不管這麼多,你不把它擦乾淨,可下不了山!”

  “這個,這個……”書生用手指擦了一下那字跡,用的上好墨,抱怨道,“這又不是我寫的,這裏又沒刷子怎麼擦得掉!”

  “有有有,不在這!”

  書生看到老頭拿出個水桶來,桶裏還有個豬毛刷子。這老頭原本就是來洗刷墨跡的,正巧碰到書生,只能說是運氣實在好了。

  書生心裏大罵着,只得挽起袖子提着水桶幹活。

  費了大半天的時間,石頭刷得乾乾淨淨的。老頭在一旁看了半天,見書生乾的不錯有心想指引他一下。

  “你這秀才可比前幾天來的好多了,你也是來這求神仙的?”

  “老伯知道神仙在哪!”書生問。

  “跟我來,這造化可不能全讓那窩狐狸得了!”

  聽到能見神仙,書生也不懷疑。他跟着老頭走到了一懸崖前。這時書生纔有些害怕,不知道老頭是什麼人,開始後悔起來。他轉身大跑,邊跑邊喊。

  “我不是來找神仙的,我這就下山去了!”

  “你跑什麼,老頭兒我像個壞人嗎?”

  書生哪裏跑得過老頭,又被抓了回去。老頭看着他一副恐懼害怕的表情,不禁嘆了口氣,“真是個沒用的秀才,要不是找不到別人,老頭兒還真不想把這場造化給你。”

  “那老伯去找別人,放了我吧!”書生求道。

  “不放,不放,”老頭壞笑起來,提着書生到了懸崖邊,“你要是不求我我就放了,現在我一定要把你……”

  書生看到自己騰飛到了空中,望着漸漸遠去的老頭的笑臉,他知道自己被丟了出去,而下面則是萬丈深淵。書生在空中手足無措地亂擺着,不禁大喊起來。

  閉着眼睛掙扎了好一會兒,書生感覺碰到了什麼,伸出手摸了一下,停下來想了一會兒,他又拍了一下。書生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他放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

  在地上坐了半天緩過神來,書生向四周望去,各種花草爭奇鬥豔,古柏松竹林立,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色。他站起身沿着小徑往松林深處找去,沒走多遠便看到一塊巨石立在遠處。

  書生心生好奇,正想上前看個究竟,從林中傳來一聲大喝,一個老婆婆拄着柺杖出了來。

  “先是老頭,現在又來了個老婆婆。”書生恭敬地立在原地,向前施禮說,“小生是……”

  “哪來的小兔崽子,敢擅闖我家禁地!”老婆婆不等書生話說完,舉着竹杖便打了過去,邊打邊罵,“好大的膽子,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是壞人,是個老伯帶我進來的!”

  書生邊跑邊喊,一直往林子深處逃竄。老太婆則追打着,邊打邊罵。

  “婆婆饒命,饒我一命!我是個路過的書生,一不小心闖了進來,您就饒了我吧!”

  書生被打得滿頭大包,大聲求饒。

  兩人在林子裏吵鬧,早驚動了另一個人。只見松樹下又轉出一個女子,十七八歲的年紀,長得清秀恬靜十分漂亮。

  書生望到這妙齡美女子,一時呆在那裏,只顧看得出神。女子看這秀才犯起癡呆來,掩嘴輕笑。書生看女子笑了一下,自覺失態尷尬地笑了一下。

  呆在那的書生正沉浸在美好的幻影中,老婆婆趕來一杖把他打翻,書生又回到現實中,一個老頭婆正劈頭蓋臉猛打着自己。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書生痛得大聲喊叫求饒。

  “媽媽,這是在幹什麼?這書生是誰?”女子上前止住老婆婆,看着書生問,“你是什麼人,怎麼來到這兒了!”

  “姐姐救我,我不是壞人,我就是個上山求仙的書生。”書生連忙說,“是個老伯伯帶我來這裏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小子,你還敢說謊!哪來的老伯伯,這外面是懸崖誰敢進來!”老婆婆大聲喝斥,“不打不老實,快老實交待!”

  “讓他說清楚在打。”少女攔住提着拐權又要打人的老婆婆,問:“什麼樣的老伯伯,你快說說。”

  書生把上山遇到老者,刷洗石頭到掉下懸崖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

  那兩人聽完便明白了過來。

  “那塊破石頭又來找麻煩了!”老婆婆罵道,“你這秀才也吃了他的苦頭,我放了你,你快離開這兒下山去!”

  “婆婆一定是仙人,姐姐一定是仙女姐姐。我一心求道好不容易獲得機緣不要趕我下山!”書生哀求說。

  “仙人?”老婆婆聽了這話有些得意高興起來,“仙姑婆婆我也不能留你,你的造化不夠修不了仙,還是下山好好讀書去吧!”

  “仙女姐姐求你收留我,我一定要留下來!”書生見老婆婆不答應,轉而求少女。

  “四姐姐也不能留你,你死心吧!”老婆婆說。

  少女聽得書生姐姐姐姐的叫得開心,便有意要留下這人來了。

  “媽媽,這書呆子既然來到這裏也是上天安排,我們也不是這的主人,我看還是留下他吧!”

  “都是那石精搗的鬼,理他作什麼!”老婆婆說。

  “仙師留下天書本是爲留傳後世,讓他去看看,若是他有造化便留下,要是什麼也看不明白在趕不遲!”

  這老婆婆說不過少女,便同意帶着書生來到石碑前。

  石首山上原本有個煉氣士,在這修行多年終有所成。他不久要飛昇上界,想到自身所學無一傳人,所悟得道的絕妙法術天下無人知曉,心中一哀,便留下天書石碑待有機緣者將其揚名天下。

  那老伯是石首山石頭受煉氣士點撥所化,而這老婆婆與少女則是狐狸所變,天書外的懸崖則是老狐狸爲了不讓天書外泄所施的障眼法。

  天書仍仙人所刻,其中無窮奧妙,機緣不同造化也不相同。有的人能從中領悟神仙道術,而無緣着看到的只是塊無字石頭而已。

  “你看出什麼來了?”老婆婆看着發呆的書生問,見他不回答便拿柺杖狠戳了一下,“我問你話呢!”

  書生猛得驚醒過來,不停感嘆,“真是奇妙,真是奇妙!”

  “奇妙什麼?說來聽聽!”老婆婆看他得了造化急忙追問。

  “奇妙什麼?奇妙什麼?”書生嘀咕幾句,撓着頭說,“這個,這個我也說不出來。”

  “我看你什麼也沒看出來!”老婆婆嗤笑說,“你這個秀才,讀過幾天書的人什麼學問沒有,這不懂裝懂的學問倒是精了!你這書生也就這個本事拿得出手!”

  “你,我,我又沒騙你,我……”書生一臉羞紅,語無倫次地說,“仙家法術十分,十分高深!只可意會,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狗屁!狗屁的意會,你沒學問就沒學問!”老婆婆罵道,“我看你還是找打!打了就懂了,明白了,不意會了,能言傳了!”

  一聽打書生嚇得趕緊躲到了四姐姐身後。

  “多看幾天可能就明白了!”四姐姐看到書生懦弱的樣子不禁笑起來,“這天書玄奧難懂多多參悟肯定有所裨益。”

  山中不知歲月流逝,春未時上山現已秋初了。

  在山中有四姐姐幫助,書生的生活還算可以,只是老婆婆的咒罵柺杖讓他提心吊膽勞思傷神。

  經過修行他已經初窺門徑,這天書生從入定中迴轉神思來,從內而外都有了極大的轉變,他已經悟出了些許玄妙得了不少法術。

  書生一邊感嘆仙家道法的無窮奧妙,又爲上山時所受瞞騙心生憤怒。他已有了道行,自然看出那兩人仍狐狸所化的妖精。想到曾經傾慕狐狸,書生懊悔不以,把這一切歸咎於受了狐狸精的卑鄙法術。

  “仙師所留無上妙法不想被這幾個畜牲得去了,往後這夥妖精必會爲禍!”書生想起所挨的打,狠狠地說:“妖精留不得!”

  “她們兩個自己一個人,恐怕……”書生想了一想,“這天書不能留,要是讓其他妖怪得去了,可就不得了了!”

  心中定下了主意,書生趁着妖精不在來到天書前,他運起法術召來天雷,只聽到一聲霹靂,石頭擊得粉碎。做完這事,書生連忙逃下山去。

  聽到雷聲,狐狸都跑了出去,看到一地的碎石,兩人都大罵起來。

  “這該死的秀才把我們的寶貝全毀了!我就說留不得,留不得!你非不信,這下好了!”老婆婆開始數落起四女兒來,“不聽我的話,這下賠了寶貝又跑了男人,以後一定要聽我的!”

  “真是個窮酸秀才命,這才得了多少本事,敢這般作事!也是我不識人錯看了他!”四姐姐聽了媽媽的話羞得滿臉通紅,大罵道,“下回遇上非好好教訓!”

  “寶貝沒了在待在這荒山也沒用處,咱們也下山去吧!”老婆婆也想下山去過快活日子,於是說:“想想你的幾個兄弟早下山去了,只望他們不要惹出什麼禍事來,不要露出狐狸尾巴讓人抓住剝了皮作襖子。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人身可不能輕易斷送了,人世的繁華富貴,人身樂趣可多着呢!不好好享受一番豈不是白費了這場造化!”

  話說書生下了山一刻不停地趕路終於到了華城。

  他漫步在街道上看着人羣往一個方向趕,在山上待了好幾個月不知道外面世界發生了什麼,也跟着人流一起往縣衙去了。

  原來因爲年歲不好糧食欠收,朝廷撥下糧米來賑濟。百姓們都到衙門口等着領大米。

  “排好隊,要發米了!”差人從縣衙扛着幾個麻袋出來一下丟到地上,對着人羣大喊,“不要擠,全都排隊來領糧食!”

  人羣看見差人出來一下喧譁起來,你推我擠地排成歪歪斜斜的一列。

  “排好一點,這隊伍都彎成什麼樣子了!”差人看着隊伍大喊,“後面的也不要擠,一個個來少不了你們的!”

  “快點發米吧,管他彎的還是直的,歪的還是正的,全都一個樣!”隊伍前面的幾個人催促起來,“把米發下來就行,我可趕着回家做飯呢!”

  “急什麼,你家又不缺糧,那些急等着拿米回家下鍋的人都排在後面去了。大財主就不要來湊這個熱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袋子裏裝的什麼?”

  隊伍前面的是羣穿着綢緞的人,他們是當地有名的財主,這些人都是沒事幹的閒人很早就來佔位置了。

  差人看着財主身後的家人親戚朋友家丁僕從,面帶譏諷地說:“財主老爺何必跟窮老百姓搶口糧呢,您家大米滿倉還差這點!”

  “朝廷送的糧食又不是你家的,給誰都不是給,有說我不能領!這大荒年的地主家也沒餘糧啊!就靠它們過日子了!”財主滿不在乎地說,眼睛直勾勾盯着米袋像是能看穿它,“這回砂子放的多不多,上回可是篩了好幾遍,砂子都比米多!”

  “這個你要問縣太爺了,這米都是從他老人家的倉庫裏拿出來的。我們這些當差的哪裏知道!你都知道摻砂子了,還……還把老爺子也拉來。”

  看着那個白髮蒼蒼瑟瑟發抖的老頭,差人不禁心生同情。

  這多一個人就多領一份,財主把他八十多歲的老子也背來搶糧了,還真讓人擔心這老頭經不經得住兒子的折騰。

  “我家老爺子一個人待家裏沒人看管,一起來能多領一份還有照顧。”財主頭也不擡只望着米袋說,“多出來走走,多鍛鍊鍛鍊也是好的。”

  “有你這麼個孝順的兒子,真是老爺子的福!”差人揶揄一句,接着大喊一聲,“時辰到了,開始發米!”

  隊伍慢慢散去,人們報怨着咒罵着回到家,還要把砂子裏的米挑出來纔行呢!

  朝廷撥下的糧食被縣太爺扣剋了大半,用砂石混在米中充量派發給百姓。他剋扣的糧食則放到米鋪中售出牟利。

  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逆來順受忍耐着。

  書生剛得了本事一聽這些內情,心裏高興起來,想着正好借這個機會大顯身手。

  打聽到縣老爺放米的地方就在他老丈人的米鋪倉庫裏,書生悄悄來到院牆外,四下看了眼,念動法咒使了個穿牆術朝牆壁一撞,人已經穿過去進到了米倉裏。

  倉庫裏堆滿了麻袋,大米從老鼠咬破的口子裏漏出來灑了一地。那些喫得肥胖圓滾的老鼠正在大米上嬉戲打鬧,看到突然出現個人也不害怕逃跑。

  這些耗子久未見人膽子養得大了,反倒湊過去用尖牙咬那闖入者。

  書生看那碩鼠朝他跑來,飛起幾腳全都踢飛出去。老鼠頭頭被打死了,那些小老鼠見識了威力才害怕起來,吱吱慘叫着四處奔逃。

  老鼠讓人全趕了出去,米有了還缺個發米的地方。書生出了米倉又回到街上,轉悠了幾圈停在了土地廟前。

  廟門口一個年老的廟祝正在篩領來的大米,看見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走上前來,他停下了手裏的活計。

  “打擾了老先生,我是路過此地的書生想要借貴地一用。”書生有禮貌地說。

  “你是路過這裏沒錢住客店想來借宿。”廟祝看着這個年輕人說,“我這隻有一張牀一副被蓋可收留不了,你上別地去吧!”

  “我不是來借宿的……”書生忙說,又一想還沒找到住的地方,於是改口道,“我不單單是借宿,還要借這地方明天發米用!”

  “我不管你幹嘛,上別處去!”廟祝根本沒聽解釋直接拒絕。

  “我要借這土地廟發米!”書生又說了一遍。

  “發米?”廟祝這回聽清楚了問,“你要送米?你的米在哪!”

  “這你就不用問了,明天就有了!”書生頗爲得意的說。

  “那你還是明天在來,等你把米帶來了在說!”廟祝沒好氣地說,“不要來纏我,我這不會收留你的,趁着天早去找別地去!”

  “我要拿出米來就行?”書生急忙說,“我把米變出來你就信了?”

  “有米我就信。”廟祝聽他語氣不像說謊的於是說,“把米拿來我就留你!”

  “好的,你看這不是!”

  “小夥子,我們這的人脾氣都不好,你要是到別處,非把你腿打折了!”

  廟祝看着書生攤出的手掌,掌心只有孤零零的一粒米,他火氣上來拿着簸箕趕起人來。

  “不要打,不要打!”書生躲閃着大喊道,“我能變出米來,你找個東西來裝,我變給你看!變不出來我立馬離開,你找個米缸來,我把它裝滿給你看!”

  廟祝半信半疑,又趕不走人,只好讓他試試。

  他搬出一個米缸來,叫來書生變米,又拿了根扁擔站在一邊看着。

  書生把米放進缸裏,繞着米缸轉着圈,邊轉邊嘀嘀咕咕地念着咒語。

  “米,米,米,大的米,小的米,不大不小的米,全都過來,全都到這缸裏來!全都到這缸裏來!”

  只見隨着書生不斷轉圈唸咒,大米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直漫出米缸來。

  廟祝看到米裝滿了一大缸,高興得丟了扁擔撲上前去,他抓起一把仔細地看了又看,似乎還不放心又放嘴裏嚐了一下。

  “真是米,真是米!你是神仙,你肯定是神仙,來解救我們了!”

  廟祝興奮地大叫起來。

  書生住進了土地廟,廟祝把唯一的牀鋪也讓了出來,去守着大米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書生讓廟祝去把百姓叫來,他要發米了。

  這廟祝一溜煙跑了出去。

  有個法師在土地廟發米救濟百姓的事傳遍了全城。

  “快,快,快!城裏有個傻子做善人在發米,快拿上東西跟我去搶,晚了便宜可讓別人佔了!”

  財主在街上聽到發米的消息急急忙忙跑回了家,大聲喊叫着咒罵着催促家人去領米。

  他那年邁的老父親一聽領糧食,嚇得拄着柺杖往屋子裏躲。

  “爸爸呀!你上哪去!快跟我們去搶米!”財主揪住老財主,用幾乎哭了的語氣說道,“爸爸你就不能體諒體諒兒子的辛苦,咱們家大業大不精細着打算,日子怎麼過得去!你不要耍性子,快跟我們一起去!”

  財主的兒子跑得快,先去把位置佔好了,遠遠看到一大家人趕來,連忙揮手叫他們來插隊。

  有人插隊其他人辛苦排了老半天自然不樂意了,財主見不讓他插隊忙把老財主往前一推。

  這老頭子一把年紀路都走不穩一下跌倒,財主見狀撲了過去大叫起來。

  “爸爸啊,你怎麼了?你都這年紀了可摔不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兒子可怎麼辦呀!”財主嘶叫着還不忘抹幾下沒有一滴眼淚的眼眶,“你們誰推的我爸爸!誰人沒個爸爸呀,他都這個年紀了也好推他。我看就是你了,剛纔就你最兇,咱們到縣太爺面前說理去!”

  財主扯住不讓他插隊的人大喊大叫起來要一起上縣衙。

  這些普通老百姓哪來功夫跟有錢的潑皮無賴閒扯,他們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個老實本分人。

  這麼一鬧,沒人敢攔財主一家,他們雄糾糾氣昂昂彷彿鬥勝的公雞,趾高氣揚地看着那些失敗者,滿臉春風得意地排到了隊伍最前面。

  人們都到土地廟領米去了,米店生意瞬時冷清下來。

  夥計看生意讓人攪了忙去告訴掌櫃,這掌櫃便是縣太爺的老丈人。他一聽有人敢擋財路,急忙上縣衙找女婿。

  縣太爺正在算賬,看老丈人來了忙問:“丈人不在店裏上這來幹什麼?那些夥計都是偷奸耍滑的不能不看着!”

  “我就是爲店裏的事情來的!”老丈人氣喘吁吁地說,“不知道哪來的在土地廟發糧食呢!人都去免費拿米了,誰還到咱店裏來,他可是在壞我們的生意,女婿這事你可一定要管管!”

  “有人居然免費發米?他怕不是個傻子!也不知道先來孝敬本老爺。”縣太爺大喊一聲,“師爺,師爺,快過來!”

  一個留着小鬍子滿臉精明的男人跑了進來,諂媚地對縣太爺笑了一下,忙問:“老爺有什麼吩咐?我正和小老爺玩呢!”

  “城裏有人發米,你知不知道?什麼人?”縣老爺吩咐說,“去看看,把人請縣衙來。”

  師爺帶着差人出了衙門往土地廟來。

  人羣一見差人來了一時全都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低着頭不敢說話。

  師爺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嘴角揚起一絲詭笑。

  “哪個大善人在這做大好事啊!”

  “他,法師老爺發的米!”廟祝一聽這尖利的聲音嚇得連忙說,“是那個老爺變出來的米,我沒米!”

  “我!就是我在這發米,不知道差人找我有什麼事?”書生走上前去說。

  “哦,就是你?”師爺眯着眼仔細打量着這道士打扮的年輕人,尖笑着說:“你在這做積德行善的大好事,縣太爺特地着我們請你去衙門喝茶!”

  “這就不必了,不必了!”書生看來者不善連忙拒絕,“這些事情都是該做的,縣老爺的好意我心領了,改日必登門拜謝。”

  “知道老爺的好意就不要推辭,咱們就禮請大善人衙門走一趟!”

  師爺一聲令下,差人上前拿人。

  百姓一看哪敢惹麻煩,一下哄搶上去把米給搶了個精光就散去了。

  書生讓差人帶到了衙門,他還想去評評理便沒反抗,不然憑那幾個人可抓不住他。

  “老爺我犯了什麼罪要拿我!”書生在公堂上質問。

  “你犯了什麼錯你自己不知道嗎?還敢問我!”縣老爺喝斥道。

  “小生不知?”書生說。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縣老爺不耐煩地說,“關進牢裏等想清楚了在放出來,大米全部沒收!”

  不等書生解釋,縣老爺下了公堂。

  差人上前把他推到了牢裏。

  書生一時想不到捉弄這縣官的法術,便由他們關起來,正好想個法子出來。

  “你這也太不知世間人情了!”差人押着書生說,“這發米也不先來孝敬了縣太爺!”

  “我這發米也要縣老爺同意?”書生問。

  “那是自然的,你要是先孝敬了老爺何至如此!老爺高興了還給個大善人的牌匾給你呢!”差人嘆息地說,“年輕人不懂這些,看現在銀子花了名聲沒得到人還進牢裏了。想要出去又要費筆銀子,真是偷雞不成又蝕把米!”

  書生聽這話怪怪的也不去深究笑着說:“不怕,到時自有辦法!”

  來到了牢房,差人指着那排監牢,笑着問書生,

  “這地方到了,要幾等的啊?”

  “這牢房也分三六九等?”書生朝裏看了去說,“你說來聽聽,有什麼區別?”

  “這一等,軟鋪軟蓋桌椅齊全茶點隨要隨有;這二等,只有軟鋪軟蓋茶點有時就有;這三等,稻草鋪茶水有剩就有。”差人笑着說,“這個不同伺候不同價格,你是個大善人肯定不缺這點小錢的。”

  有錢能通神,這坐牢也能如此。

  書生選了個一等房,棉被牀鋪傢俱齊全,時令水果新鮮茗茶擺在桌上隨時享用,這可比住土地廟舒服多了。

  書生躺在牀上運起神功,使個離魂的法訣,靈魂從肉體飄出,飄出牢房飛到了縣衙。

  師爺把書生關進地牢帶上差人又出了衙門,他們奔到土地廟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大米,只好讓人把廟祝給抓來。

  這廟祝看抓了書生早躲得沒影,差人費了半天時間才從供桌下把人揪出來。

  “那米呢!”師爺尖聲問。

  廟祝早嚇得抖成篩子,一五一十全都交待出來。

  差人們把那米缸扛回了縣衙去。

  這一切也都被在一旁的書生看得清楚。

  師爺按照廟祝所說的唸咒繞着米缸轉圈,大米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縣太爺忙讓差人拿袋子來裝,院子裏一時吵鬧起來。

  縣太爺有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從小嬌生慣養已到十七、八歲年紀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這胖小子看到米缸冒米一時好奇靠上去看個究竟,書生現在是靈魂狀態沒人能看見,擡走一腳把那小子踢進了米缸裏。

  縣老爺急忙上去拉兒子,差人們也上前幫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從米缸裏拔出來。

  衆人剛想歇口氣,只聽得幾聲響,米缸裏又蹦出三個一模一樣的人來。

  縣老爺看着長得一模一樣的四個兒子,這幾人相互看了一遍指指點點大笑起來,縣老爺也大笑起來,其他人看老爺在傻笑也不明白爲什麼,跟着大笑起來。

  “好,多子多福!好!好!好!”

  縣老爺大笑着,話剛說完胖小子一下圍了過來爭搶起來。

  “爸爸,爸爸!”

  “這是我的爸爸!”

  “我的……”

  “是我的……”

  一口一個爸爸地叫着,吵着吵着又打了起來,縣老爺忙去勸。胖小子便不打了扯着他使勁拽着,推推攘攘把縣老爺折騰得夠嗆。

  差人都知道老爺十分疼愛嬌縱兒子,他們怕被小老爺打又不敢去攔阻。縣老爺一急看見院子裏的樹,一下逃過去爬了上去。

  胖小子圍在樹下大哭起來,縣老爺看到也心疼起來。

  “乖孩子不要哭,要什麼,爸爸都給你!”

  “爸爸,我要爸爸!爸爸快給我爸爸!”

  縣老爺又不敢下樹,連忙大叫起師爺來,“師爺你快想辦法!快想辦法,想不出來關你進大牢!”

  “這個,這個,有了!”師爺想了一會兒說,“小老爺掉進缸裏才變多的,老爺也進缸裏多變幾個出來,一人一個爸爸!”

  縣老爺下了樹鑽進米缸裏,書生念着咒語朝前吹了口氣,從缸裏蹦出五個縣老爺來。

  一個胖小子一個縣老爺,一人一個分完多了一個出來。

  “我呢?我的寶貝兒子呢!”縣老爺伸手拉住兒子,“我是爸爸,快來爸爸懷裏!”

  “這是我兒子!”另一個縣老爺一把把人拉回來,“這是我的兒子,想要兒子自己生去!”

  縣老爺看兒子都有了爸爸沒人認他這個爸爸了,急得又大叫師爺想辦法。

  “你快想辦法,快變個兒子出來!”

  師爺一聽撲了過去抱住縣老爺喊起來,“我當老爺的兒子!爸爸,爸爸!我是您的親兒子,爸爸!”

  “誰是你爸爸!”縣老爺一腳踢開師爺大罵,“誰是你爸爸,你要是不能把兒子給我變出來,關你進大牢!”

  師爺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裏嘀咕着,“送上門的都不要,上哪找?平時任勞任怨當牛作馬的,親爹都沒這麼伺候!”

  “你在說什麼?快想辦法!”縣老爺罵道。

  “老爺不要生氣,把小老爺放進缸裏多變一個出來就行了!”師爺臉上諂媚着說。

  縣老爺費了好一番口舌才從其他人那裏借來個兒子,放進缸裏等了半天也不見人蹦出來。

  只聽一聲響,放進去的人也不見了。

  這下縣老爺急了,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嘴裏喊着讓他賠兒子來。

  “兩個老爺不要打了,不要打!”師爺在旁邊大叫着,只是喊話也不上去阻止。

  兩個老爺停下手對看了一眼,一齊上去揪住師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打得這狗腿子哇哇直叫。

  “都是你這狗奴才出的餿主意,現在人不見了,你快想辦法,不然饒不了你!”

  “這個,這個只能讓那個書生來,他的寶貝,他一定知道!”師爺在地上翻滾着求饒,他抱着頭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滿臉哀怨地說,“只怕他不肯說!”

  “不說?就是個鐵秤砣我也撬開他的嘴!”縣老爺打得累了喘着粗氣,“把那書生押到大堂,本老爺好好審審他!”

  書生聽到要讓他上公堂,靈魂便飄回大牢回到肉身。

  差人氣勢沖沖進了牢房,押着犯人來到高堂上。

  “這纔多久不見,這又多出了一個老爺來!”

  這發生的事情書生全都知道,看到兩人狼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個大膽刁民,還敢笑!來人給我押住打二十大板!”

  “我個良民又沒作奸犯課憑什麼打我!這凡事也要講個理法!”書生站直了腰板說。

  “你……你……”縣老爺一時想不出什麼罪名來。

  “老爺,老爺!”師爺記起前些日子有人來衙門報案的事,小聲地說:“前些日子有個使飛劍的道士殺了許多牲畜,還來報案請都頭去捉拿……”

  “還有這事!你不早說!”縣老爺一拍驚堂木說,“你這仗劍行兇的妖道,現有人證物證還不伏法!妖道還敢戲弄本老爺,看你老不老實!來人,給我重重地打!”

  差人得令上前押住書生要放倒他好打板子,書生念着法訣使了個定身術,任憑差人擺弄也推不動。

  “反正要挨板子,站着、跪着、趴着都一個樣!站着來吧!”書生說。

  “待會看你還有沒有這骨氣,給我使勁地打!”縣老爺滿臉怒氣地說。

  差人不敢怠慢使出喫奶的勁揮着板子,書生一臉譏諷地站在那兒,他使了個法術護着身體,這些板子彷彿打在堅硬的鐵塊上一樣,沒把挨着打的人打疼,打人的手倒震得疼了。

  “你們不要偷懶,使勁啊!”師爺在一旁看着大叫起來,他一步上前奪過一塊板子,“看我來!看我好好伺候你,看你骨頭硬還是老爺的手段硬!”

  亂敲了一頓,師爺累得氣喘吁吁,心裏大罵,“真是塊硬骨頭,打得我的手都疼了,這小子還像沒事人一樣!”

  正當衆人一籌莫展,又有兩個縣老爺從後衙跑了出來,他們的兒子也不見了。

  縣衙審問書生的事傳遍了全城,百姓全都跑去看熱鬧,看到好幾個老爺在堂上亂作一團,這些人也大笑起來。

  有個路過的道人也打聽得有個會使法術的被縣老爺抓住了,他便過來看看是否是自家的兄弟。

  道士見個不認識的人在賣弄法術,他心中不高興了要去幫縣老爺收拾了這人。

  “這點些小法術也敢賣弄!”道士撥開人羣走上前去,“別人治不了你,看我的飛劍能不能治你!”

  書生一看來人嚇得要跑,師爺手急眼快一把抱住他大笑起來,

  “往哪跑!你的對頭人來了!”

  “看我寶劍!”道士呵呵一笑,大喊一聲,“去!”

  寶劍從背上飛出劈了過去,書生忙使了個金蟬脫殼術,師爺手裏只抓着件袍子,那飛劍一下斬來連人帶袍劈成兩半,而書生則跑到了衙門口去了。

  書生看出那道士是狐狸變的,心想肯定是石首山那一窩,他還未交手已先自弱了三分,嚇得急急往外跑。

  身後傳來風聲,書生知道飛劍來了一拍衙門口的石獅,石獅便朝飛劍撞了過去。

  一聲巨響,石獅變成兩塊掉了下來,寶劍每次只斬一下,於是也飛回道士手裏。

  道士大喊一聲提劍又趕了上去,書生看那人追來,口中念起法訣回首便是一道天雷。

  道士追得太急來不急防備,聽到霹靂聲響嚇得顯出狐狸尾巴來。

  一道天雷打下,狐狸也使了個金蟬脫殼的法術逃命,只是道法不正避得不急把尾巴給打斷了。

  書生看那地上只剩一件道袍和行囊,還有一條狐狸尾巴,那道士變成了原形往人羣裏跑。他來了勇氣與自信急忙去追,剛要追上冒出兩個人一把攔住了他。

  書生看這兩人不是妖怪正要開口問,兩人一下跪倒哭了起來,嗚嗚咽咽地哀求起來。

    石首山上煉氣士留下所刻的石碑便駕起紅霞在鸞鶴盤繞下飛昇上界。

  石窩中五隻狐狸看到煉氣士離開跑了出來,他們來到石頭前看了天書,不久領悟了道法變幻出人形。

  這老狐狸得了造化知道石碑是個寶貝施展幻術將此地圍住不讓生人靠近。

  狐狸得了人身未脫獸性哪耐得住修行,那大狐、二狐、三狐悄悄溜下了山要到市井繁華處遊玩。

  大狐變幻成女子,二狐變幻成胖道士,三狐也變幻成個道士,三人約定中秋在江城相聚過完節在同回山上。

  作好約定三隻狐狸分開各自去找樂子去。

  三狐揹着寶劍一路上仗着法術行惡諸多,放牧的牛羊;村舍邊的雞鴨;護院的大狗;死在他劍下的無數。

  受害百姓多次向縣衙申告請都頭捕快緝拿妖道,那些差人只顧找理由搪塞推脫哪敢去,最後也是遇到書生才吃了苦頭斷了尾巴,落荒而逃跑去找兄弟去了。

  話說那二狐也不是個好人,他與兄弟分開後四處遊蕩鑽人籬舍偷雞摸狗。

  這天他剛從一戶農家的籬笆鑽出來,可憐那人家的雞鴨不論大小肥瘦全進了狐狸肚子。

  二狐帶着一嘴雞毛,溜進一個破廟裏休息。

  這座廢棄的土地廟裏殘磚爛瓦滿地,神像也早破裂成一堆泥塊,狐狸一下跳上神臺趴在上面打起呼嚕來。

  天氣說變就變,剛纔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兒便烏雲密佈要下起雨來。

  兩個去縣城的農戶匆忙跑進破廟,兩人放下手裏的雞鴨報怨起來。

  “這天氣說變就變,還好跑得快不然淋成落湯雞了!”

  看着這陣大雨,農戶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來,因爲最近牲畜被殺被盜頻發,兩人專程去城裏買了兩隻母雞回去,打算靠它們孵小雞重養起來。

  “今年真是犯太歲了,該下雨時不下,不要時又下個不停。咱們可都要餓死了!”

  “可不是,到處鬧災!要好好去廟裏燒柱香拜拜纔行,不然日子過不下去了!”

  兩人閒聊着等雨停。

  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天很快放晴了。

  農戶站起身來準備回去,找了半天也沒看見放在一旁的兩隻母雞。

  兩人廟裏廟外都找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

  “這能跑哪去,難不成還能飛走!”農戶滿臉焦急,又找了一遍,擡頭看到神臺上立着尊胖泥像,“這個?這廟裏什麼時候又樹了個新泥像!”

  他們以前也來過廟裏,那時可沒這奇怪的東西。

  狐狸原本在神臺上睡覺聽到腳步聲知道有人來了,這畜生搖身一變變成神像立在那兒。

  狐狸看着兩人,那兩人急着躲雨根本沒注意到奇怪,把雞放在腳邊就聊起天來。他剛剛睡醒肚子又餓了起來,看到那肥美的小母雞口水流了一地,按捺不住使個法子一吸,連籠帶雞全吞進了肚裏。

  農戶正看着泥像出神,聽得傳來一聲雞叫。

  兩人尋着聲音望去,正是從泥像肥胖的肚子裏傳出來的。

  “神仙顯靈了,神仙顯靈了!”

  兩人大喊起來,一下跪倒使勁磕頭。

  “你們的雞不用找了,被本神仙吃了!”狐狸看這些人把他當成神仙順勢裝了起來,“就當是給我的供品,神仙會保佑你們的!”

  “小人全靠那兩隻雞生活了,沒了它可怎麼辦!”

  農戶哭了起來。

  狐狸想了一會,從背後悄悄抓起一塊碎磚,唸了一段口訣將它變成銀子丟了出來。

  農戶一看銀子就不哭了,抓起銀子拜謝,“多謝神仙老爺賞賜,我不要那兩隻雞了!”

  農戶拿雞換到了銀子的事情傳開了,一時間土地廟前多了許多來求神仙顯靈的人。

  狐狸在這安了家,只要帶着供品來拜他的全都得了銀子。

  這事越傳越遠知道的人也越來越多,就沒人懷疑妖怪?只要能得好處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是神都會供上神臺。千真萬真不如銀子真,千假萬假銀子不假,妖怪也就成神仙了。

  地保也聽說了神仙顯靈賞銀子的事,這老頭十分喜歡銀子,不過現在心頭還有一件事情想求神仙成全。

  地保夫婦年已六旬頗有家財喫穿不愁,可惜膝下卻無一兒半女,他們試過許多祖傳偏方神奇藥材,最終毫無作用只換來了傷身破財的結果。

  地保老婆想要兒子成疾,最後失了智養了只京巴狗當兒子,她十分疼愛憐惜這畜生,家裏上上下下的人都成了這狗崽子的僕人。

  狗終是畜類不是人類,地保還是想要個人當兒子,聽到神仙顯靈帶着家丁去了土地廟拜求。

  “求神仙顯靈,可憐可憐老漢,給我一個兒子吧!”地保聲淚俱下地跪在泥像前哭求說。

  “這要銀子可以拿爛磚碎瓦糊弄,這兒子我哪給你變!”

  狐狸犯了難。

  “要兒子神仙老爺我可幫不了你,你去求管這事的神仙吧!”狐狸說。

  “知道的神仙都求了好幾遍,沒有一個顯靈的。還望神仙老爺大發慈悲,您不管這事可以幫小的向管這事的說說。神仙老爺都是一家的,肯定比小的跪求有用。還請神仙老爺大發慈悲,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頭子將來無人送終!”

  地保說着大哭起來,不斷磕着頭。

  “一切全靠神仙老爺了,要是小的能得個兒子,一定替神仙老爺重修土地廟每日盡心供奉!”

  “這個我也沒法子,我不認識管這個的神仙。”狐狸說。

  “神仙老爺不要推辭,不管能否得兒子,小的都替您修廟!這個地方實在不合適神仙老爺,老爺先去小的家裏等廟修好了,小的在送您回來!”

  地保見神仙推辭,他心想先把神仙弄家裏慢慢懇求,總會感動神明成了心願。

  狐狸原本就爲騙喫騙喝,聽了這話高興同意了。

  那些來拜神的見地保獨佔了好處自然不願意,爲了平息不滿地保允許他們到家裏來拜神。

  一羣人擡着狐狸浩浩蕩蕩地進了村供到了地保家裏。

  地保家裏裏外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京巴小狗瞧見熱鬧撒着歡跑了出來。

  “我的寶貝兒子快來媽媽這,乖乖快來媽媽懷裏!”地保老婆對着小狗柔聲地喊着,又用另一種神情對人罵道,“你們這些狗奴才也不好好看着我的心肝寶貝,家裏來了這麼多人要是讓小心肝嚇到,我饒不了你們!”

  家丁只能唯唯諾諾不敢多說一句,連忙去抓那京巴狗。

  這世間就是有如此的人物,把別人當作狗,把自家的狗當成人,也就有那寧做富家狗不做窮家人的說法了。

  狗終是狗,就算有人想把它當成人,可狗終還是狗。

  狗的鼻子可比人靈敏多了,聞着一股狐騷味追了上去,對着神像一陣嚎叫。

  “寶貝不要叫,不要叫,那是神仙,是神仙,帶弟弟給你的!”地保老婆抱起京巴狗輕撫着說,“不要不高興,媽媽可要心疼了!我的心肝!”

  京巴狗哪聽得懂這老太婆的話,掙脫出來一下躍到了神臺上,對着狐狸亂叫。

  狐狸精道行不深未擺脫生性,心裏有些懼怕犬類,一嚇露出了狐狸尾巴來。他心中一發狠,張嘴把京巴狗吞進了肚裏。

  “我的兒子!”老太婆嚇得動彈不得大叫一聲哭了起來。

  人羣一下亂了起來,有的嚇得轉身跑了,有的則退到了一邊看情況。

  “老爺,老爺,咱們的兒子,兒子……”老太婆回過神來,扯着地保小聲哭起來,“我的心肝寶貝,我的心肝兒呀!”

  “這兒子終究是隻狗!”地保努力保持鎮靜說,“神仙只要給我們一個兒子,那狗就不要了!”

  老太婆聽了這話大哭起來,她一直把那京巴狗當親生兒子對待,看到丈夫爲了兒子拋棄這個兒子,心裏一陣發痛。

  “就一隻狗,不要傷心。等你生下兒子來還要它幹什麼?”地保安慰說。

  “現在不是沒兒子嗎?你先賠了一個兒子,萬一懷不上兒子……那怎麼辦……”老太婆越說越傷心,對着泥像求了起來,“神仙老爺您行行好,先把我這兒子還給我吧!”

  狐狸就是個妖怪,他喫進肚裏的東西怎麼會還回來。

  正亂鬧着門外又有一夥人提着鋤頭、鐮刀、草叉,大喊着衝了進來。

  這些是得了妖怪銀子的村民,那銀子本是變化來的現在又變回了原本的樣子。看到懷裏揣的爛磚碎瓦,村民大怒聚集起來到地保家要說法。

  村民來勢洶洶,家丁不敢阻攔。

  這夥人衝進家裏見到值錢的就搶,屋裏屋外翻了個遍,打砸了一番看搶不到好東西便去抓地保。

  地保躲在泥像背後,大哭大喊着想要制止人羣的亂砸,他的聲音早淹沒在各種東西的破碎聲中沒人會去理會。

  地保看人朝他們來,一家嚇得瑟瑟發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神仙了。

  村民在神像前停下來沒人敢當頭,兩邊一時對峙着大聲互罵。

  狐狸看這兩撥人互相謾罵,他撈不到好處便想開溜。

  地保一看神仙要走,一把抱住哭求起來,

  “神仙老爺救救我呀!這些人把我家砸了您一定要懲治他們,讓他們下地獄去!我的家當呀!我辛苦了一輩子攢下來的!就這麼沒了……”

  地保一家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牢牢抱着泥像大罵村民。

  “你們都把家砸了就走吧!神仙老爺我不怪罪你們!”狐狸不想惹麻煩,於是說:“神仙老爺我也要上別處去了,大家散了,散了!”

  “賠我銀子!”

  人羣裏不知誰低聲說了一句,村民瞬間躁動起來。

  “對,賠銀子!不把銀子賠了,我們把你這泥像也砸個粉碎!”

  村民拿着鋼叉大喊着向前逼進了幾步,可依然沒人敢出頭,只能又停下來。

  狐狸急了一下掙脫地保就要跑,村民一下也急了顧不上什麼,當先一人拿着鋤頭就打,其他人緊跟了上去。

  狐狸心中發狠,他張開大嘴一口一個把上前的村民全吞進肚裏。

  一旁的地保看到村民被吃了,高興得手舞足蹈大叫起來,只是還沒高興一會,狐狸嫌他礙事一下也把地保給吃了。

  有機靈的看到妖怪發威趕緊跑了,一路跑到縣城衙門去報案。

  村民在衙門口正好看到書生與道士鬥法,這才把人攔住求他來捉妖的。

  狐狸吃了村民一時犯起困來,他便進了臥房躲牀上睡起來。

  村民引書生到了地保家,這些人全躲着不敢進去。

  書生唸了個穿牆術的咒語悄悄進了後院,他循着呼嚕聲進了房間,小心翼翼地沒發出一絲聲響。看妖怪睡得正香,心中大喜提起從道士那奪來的寶劍砍了過去。

  狐狸睡得正香,他躺在牀上耳朵卻靈得很,早聽到動靜眼睛睜開一絲縫看見一個道士摸了過來。

  狐狸不動聲色繼續裝睡,等人靠近猛得一躍把人吞了進去,

  “好小子敢暗算我!”

  狐狸一吐把寶劍吐到地上,又躺下睡起來。

  妖怪肚裏伸手不見五指黑漆漆一片,書生叫起苦來。

  “誰?你是誰?又被妖怪吃了一個!”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聲,村民聽到聲音趕忙去問。

  黑暗中亮起一點光來,初如豆般大小,慢慢變大把這裏全照亮來。書生念着咒語全身發出光來,村民看到這人發光嚇得躲到一邊。

  “我是來捉妖的!”

  書生把事情說了一遍,村民們才放心下來。

  “法師啊,你也被妖怪吃了,這可怎麼辦?”村民報怨說,“沒救到我們,反把自己也搭進來了!”

  “我有法術,”書生一臉尷尬急忙說,“我有法術的,肯定能出去!”

  村民看他全身發着光,還真像那麼一回事,便讓書生趕緊帶他們出去。

  書生仔細觀察了一圈,發現只有肉色的牆壁沒有一個出口,寶劍也丟了而拳頭打在肉牆上像陷在爛泥裏沒有一絲作用。

  書生又擡頭望上看,這裏直通到嘴裏,只是肉牆十分溼滑根本爬不上去。

  如今只有會飛才能逃脫險境,書生會騰雲駕霧的法術,只是還未熟練帶不得其他人。

  書生念着法訣使勁全力跺着右腳,只見腳底生起絲絲霧氣,霧氣隨着跺腳速度的變快越聚越多,費了老半天右腳都麻木了才聚出一朵淡雲。

  淡雲託着書生晃晃悠悠上升,每升高一點雲就淡了一絲,在衆人的期待中雲升到了最頂上。看着雲就要散了,書生看到頭頂垂下個肉球,使勁一跳牢牢抱住。

  書生懸在高處沒了主意,騰不出手去捻法訣又不敢放手害怕掉下去,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時只見一道光射了進來,書生隨着一陣風飛了出去。

  狐狸只覺喉嚨發癢一個噴嚏把人給噴了出來。書生吹趴到地上看見寶劍在眼前,一把抓起跳起身來一劍朝妖怪肚子刺去。這一劍用盡了書生的全力,只餘劍柄露在了外面。

  狐狸痛得大叫起來,呻吟着轉身要跑,書生往上一劈把妖精肚皮整個剖開來,村民全從裏面掉了出來。

  衆人一齊出力抓住妖怪,把狐狸腦袋砍了下來。村民把狐狸皮剝下來送給書生,一把火把妖精燒成了灰。

  村民把地保家收拾乾淨擺宴席慶祝,地保也得了性命只能過往不咎,他從地窖拿出藏着的金銀感謝書生。

  “全靠法師我們才能得救,些小東西還望不嫌棄!”

  村民們也上前感謝,輪番的稱讚奉承讓書生很受用,他有些飄飄然來,本就看重聲名自然不會收錢財之物了。

  地保一連留了書生好幾天,這老頭始終沒忘記求兒子這件大事。書生是個半吊子的法師哪會送子大法,纏了好幾天也不能如願,要不是江城縣老爺派差人來請,不到兒子生出來書生是不能離開的。

  江城大街小巷最近都在說着一件事,縣老爺娶了個小妾,納妾這本是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但是人們茶餘飯後都在談論着。

  這無非三個原因,小妾十分有姿色;是縣太爺納妾;縣太爺是個懼內的人,原配妻子十分厲害府裏上下里外都是她說了算,而這小妾進了府把母老虎收拾得服服帖帖,實在讓人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好奇這女人有何厲害處了。

  一頂轎子從縣衙出來往廟裏去,那些好事的都跟了上去。縣老爺夫人也就是那個小妾今天上廟裏燒香,早有人在等着了。

  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從轎裏下了來,一陣香風襲來,這些浮浪子弟見了俏佳人腳都走不動,呆呆立在那裏睜着眼張着嘴,一幅滑稽可笑的癡態。女子掩着嘴一陣輕笑,這些人聽到銀鈴笑聲身軟骨酥哪能把持住!

  人羣中一人不爲女人的美色所動,向前張望着。女子皺了一下眉頭向那人看了一眼,徑直進廟裏上香去了。

  那人也跟着進了廟,兩人在香房接待客人的房間相會。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斷了尾巴的狐狸,而那女子則是大狐變幻成的。

  三狐將他的仇怨說與大姐聽,兩人商議下計策報仇。

  書生收到江城縣太爺的書信,讓他去那裏捉妖。這書生剛剛贏了一場志得意滿,想也不想便跟着差人去了。

  到了縣衙,縣老爺安排了宴席招待書生。

  席上幾輪酒下來,書生誇耀起捉妖的事來,將那狐狸皮拿給衆人看。

  這人不知中計只顧吹噓本事,那差人們混跡衙門深諳奉承,兩下相談甚歡,可謂書生生平最爲快樂得意的時光,即使日後他官居國師也常回想起來,難免唏噓感嘆。

  “各位放心,憑我本事沒有收不了的妖怪!”書生醉了大聲說,“那妖怪在什麼地方,現在帶我去,讓你們看看我寶劍的厲害!”

  “我的寶劍呢?”書生摸了一遍,嘀嘀咕咕地說,“那可是件寶貝呢,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快的!”

  “那真是件寶貝,是仙人留下來的!”

  “哦,你知道,”書生忙問,“你怎麼知道的?”

  “因爲那是我的!”

  這話讓書生一個激靈,看向說話的人。

  三狐正拿着飛劍指向他,書生汗如雨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手指發抖地向前指着半天說不出話來。

  “法師這是怎麼了?”縣老爺笑着說,“這是我夫人的弟弟,就是爲了捉打傷他的那個妖道才請你來的!”

  “他,他,他是妖怪!”書生想要站起身來,掙扎了半天也爬不出來,大喊,“他是妖怪!縣老爺,他是妖怪!”

  “傻書生到這還不明白呢!”

  又有一個女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書生看到這人有些眼熟,一下想起石首山的狐狸精來,他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女子不知就裏,掩嘴輕笑起來。

  “我命絕於此啊!”書生大喊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人生難免會遭算計放寬心去,喫一塹長一智下回機靈點就行了!”三狐笑着說,“你可保重不要死了,斷我尾巴,殺我二哥,就這麼死了可便宜你了!我要活剝了你!”

  書生嚇得昏死過去,三狐上去要動手。這大狐看上書生了,連忙阻止下來。

  “不用着急,他還能跑了不成!先關進牢裏慢慢地來,難得替兄弟報了仇,正好有現成酒席,好好高興慶祝以奠二弟的亡靈!”

  大狐讓差人把書生關進地牢,她心思在男人身上,正想着用什麼法子吃了書生,匆匆飲了幾杯便藉故離了席。

  書生喝了藥酒渾身一點力氣也沒了,法術施展不出只能等死。他心想既然沒了生路,不如自盡也免受屈辱。

  身上綁着麻繩,沒有其他法子只能咬舌自盡。

  他努力了半天終於鼓足了勇氣,閉上眼張大的嘴巴猛得合上。眼淚從臉頰上滑落,最後一刻他害怕了將舌頭縮了回來。

  心裏大罵着自己的軟弱,書生又嘗試了一遍……

  看着書生反覆嘗試着,她終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你這是個什麼法術?”

  書生望着眼前的人,心裏五味雜陳,一下撇開眼低着頭。

  “當初一別沒成想今日又見面了。看來你過得並不好呢!”

  女子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

  “我放你出來,你不要回來了。”

  “真的?你放了我,我保證不回來!我對天發誓,要是回來天打雷劈!”書生一聽能死裏逃生忙答道。

  “我還以爲你舌頭咬斷了說不出話了!”四狐狸說,“你要記着,可不會有下次了!”

  書生離開了縣城,回頭望了一眼沒看到那身影,他意氣風發地來灰頭土臉地走,人生的無常戲弄讓他只得低着頭,一言不發離開這傷心失意地。

  城門上四個人望着那遠去的身影,四種神情,四種心緒。

  “那人可壞了咱們寶貝,殺了你的兄弟,你還真是無情呢!”老狐狸恨得牙癢癢,她一直不喜歡這書生。

  “哪是無情,這正是有情呢!”大狐狸笑着說。

  “有了男人忘了娘,我怎麼有你這麼個女兒!”老狐狸說。

  “我也沒想到會有你這麼個媽媽,咱們扯平了!”小狐狸反駁說。

  “小妹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那男人有什麼好的!”三狐狸說。

  “她就是讓男人迷了心竅!”老狐狸說,“你真該向大姐學,把男人迷得團團轉什麼都願意爲你做!”

  “往後隨你們胡鬧,總有一天上蒼會收拾了你們!”小狐狸說。

  “被老天爺收拾了是我們該,要是讓自家人收拾了……”大狐狸笑了一聲。

  “隨你們,往後我不會管你們。”

  小狐狸說完便下了城樓。

  這小狐狸和老狐狸從石首山下來,聽得有妖怪作亂便尋了來。她們一路打聽,知道書生收服妖精上了江城,趕來正好遇到。

  小狐狸要救下書生,兄弟們法術不及妹妹害怕她撕破臉皮強來救人,便順勢作人情答應,約定往後不能在壞他們好事,這纔有了書生的活命。

  離開江城,書生一刻不停往家趕,他心情煩悶又只顧走路難防暗算,讓人一下拌倒摔了個大跤。

  書生本就心情不好,這一下跌到在地,想起發生的事難免落淚。

  “一個大男人哭什麼,瞧你這點出息!”一個老頭走到書生身旁說,“以前你就這樣,如今得了本事還是這樣!這摔一個跟頭就哭,你非得把眼睛哭瞎了不成?”

  書生受了一頓數落,本是流淚這下放聲大哭起來。這可讓老頭慌了神,直懷疑是不是把這人給跌壞了。

  “你這,你這……”老頭問,“我不該摔你,不然你摔我一個!”

  “我又不是因爲跌了一跤!”書生帶着哭腔喊着。

  “那爲什麼?說來聽聽。”老頭一聽不是他的錯開心起來,“老頭我最喜歡聽別人的不開心事了!”

  書生看這石精來取笑,他爬了起來不理這人,擦着眼淚往前走。

  “不要走啊!快說說,”石精跟上去,看書生不開口,他說道,“是不是又遇到那小狐狸了!”

  “你怎麼知道?”書生忙問。

  “這狐狸精最會迷惑引誘男人,你是中了她的法術了!”石精說。

  這石精與狐狸向來不和,在石首山時沒有理由藉口,只好忍着平靜相安。他引書生過懸崖本就是要讓狐狸把人趕出來,他好藉機發作以獨佔天書爲由教訓那些狐狸。

  不成想到書生把天書毀了,他受了老狐狸一頓數落,把顏面丟了。聽說有妖精作亂想來會是狐狸,於是下山來捉妖找回面子。

  石精下山一路聽到消息,他猜出書生把妖怪捉了,又被縣太爺請去江城捉妖,才趕來正好遇到。

  書生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石精。石精本來埋怨這書生把妖怪捉了害他白跑一趟,這下機會來了高興起來。

  “我回家去了。”書生看石精一臉高興蔫蔫地說。

  “回什麼家,跟我上江城去。”石精興高采烈地說,“老頭幫你報仇,非要好好教訓他們!”

  “那狐狸十分厲害,老伯你要小心!”書生說,“我法力低微就不去了,老伯保重!”

  書生說完便走,石精一下拉住了他。

  “狐狸厲害?再厲害也沒我厲害,不要怕有我在,我替你出氣!”石精勸說。

  “那你一個人就行了,放開我,我答應了不回去!”書生說。

  “你雖說不濟,好歹也能出點力幫點小忙,放屁添風嘛,到時你只管拿麻繩綁人就行了!”石精勸說道,“我可是帶你出人頭地,收服了妖怪到時誰人不稱讚,到時誰人不知你的大名!學了本事就是用來鏟奸除惡的,那妖怪一時逼你做的約定算什麼,大丈夫豈能因此失了大義,任妖邪胡作非爲而袖手旁觀!”

  在石精的半勸說半強拉下兩人回到了江城。

  書生有些愧疚又有些憎恨,他愧疚沒遵守約定又回來了,憎恨那狐狸精暗算,也想出了心中惡氣。

  “到時捉住那夥妖怪,放了她就行了!”書生這樣一想,心裏高興起來。

  縣衙里正在大排宴席,那老狐狸要喫全狗宴,差人們便全城的抓狗。

  江城裏一時雞飛狗跳,沒有一隻狗留下來。

  老太婆穿着綢緞,身上掛着各種金銀首飾,由丫環伺候着坐在首席上。

  “還是大姐好,老太婆這幾個兒女也只你能依靠,其他的都不中用!”老狐狸笑着說。

  “這狗可是我抓來的!”三狐狸說。

  “你也就偷雞摸狗的本事,上不得檯面。連尾巴都讓人摘了,你有什麼本事?”老狐狸說。

  “要不是小妹放了那書生,我早把他的皮剝了!”三狐狸說。

  “那書生誰捉的?沒大姐你能坐在這兒喫香喝辣!”老狐狸說。

  “媽媽,這都靠咱們一家人才有今天的享受!”大狐狸說。

  “大姐說的好,你那小妹怎麼就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今兒好心請她還耍性子!”老狐狸嘆了口氣說。

  縣衙裏的熱鬧傳到外面來,待宰的狗使勁叫着,百姓給起了個狗衙門的名號。

  書生來到衙外聽到慘叫聲,心裏又害怕起來,他往後院走去邊走邊說。

  “咱們悄悄進去?”

  “有大門不走,你往哪去!”

  石精二話不說拉着書生往縣衙闖,差人認得書生提着水火棍打了過來。

  石精飛出幾個石子把這些當差的打得抱頭鼠竄,那差人擋不住急去後衙報告狐狸。

  狐狸正高興着聽得消息,一時大怒起來。

  “他又送上門來了,這回可沒人救他了!”三狐狸大叫起來,“看我把他捉來給媽媽下酒!”

  三狐狸剛從後衙出來,一看到石精嚇得又跑了回去。

  在石首山這三狐狸可沒少受石子的招呼,石精平時經常捉弄他們,三狐狸十分害怕這老頭。

  “那石頭精來了!”三狐狸大叫。

  狐狸除了最小的沒人是石精的對手,要不是小狐狸他們早被趕出石首山了。

  幾隻狐狸一聽老對頭來了,慌忙往城外跑,去找小狐狸。

  “看到沒,他們瞧見我都逃了!”石精得意地大笑起來。

  石精和書生一路追趕,那大狐、三狐都讓石子打中,書生上前一腳踢翻把兩人捆作一團。

  老狐狸衝進了城外的小山上的道觀不見了蹤影。

  “你去後面守着,不要讓她跑了!”石精吩咐說。

  書生拿着麻繩就往後門去,只見道觀走出個滿臉怒容的人,這書生嚇得縮到石精身後不敢動彈。

  “你怕什麼?”石精笑着說,又對那小狐狸說:“你們這窩狐狸下山爲非作歹,老頭我替天行道要捉你們回去!”

  “你又回來了!”小狐狸質問書生,“你答應我不回來的!”

  “不要吵嘛!”石精笑道,“你要喜歡這書生,老老實實待在山上,老頭我是什麼也不會管的!”

  小狐狸冷笑一聲,手裏的寶劍飛了出去。

  石精發出石子對着飛劍打去,那劍在空中飛舞比劃把石子都打落下來。

  “這小丫頭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石精慌了神,那飛劍砍下來,縱是岩石之身若不是有心留他性命,這老頭就要劈成兩半命喪此地了。

  飛劍砍翻石精又朝書生追去,這書生聽到劍身嗡嗡作響,正待要躲兩隻耳朵早已不見了。

  書生與石精讓麻繩綁着押往菜市場,縣衙貼出告示要將妖道斬首示衆,百姓全都跑來看熱鬧。

  “都怪你,我耳朵都沒了!我不來你非要拉我來,這回死定了!”

  這回書生雖說害怕,倒是沒哭出來。

  “這也不怪我,我哪知道她那寶劍這麼厲害,你不早告訴我,我早做準備就不會輸了!”石精說,“只要不用那寶劍就行,我不怕刀斧,砍不下我的腦來!”

  “你是石頭做的,我可是肉做的,砍不動你,我可怎麼辦?好不容易撿回條命,現在又沒了!”

  “你去求那小丫頭,”石精笑着說,“她是個好人不會殺人的,肯定放了你,說不定連我也放了!”

  看看午時三刻快到,縣太爺和狐狸都來看行刑。他們坐到專門搭建的特等席上,跟臺上蒼白的臉不同,這些人滿臉得意有說有笑。

  “人來了,快說呀!”石精說。

  書生低着頭,臺下的百姓指指點點有說有笑的,他緊閉着嘴,感覺現在死了也算好了!

  石精看書生不說話,他急忙大喊,“咱們都是老相識了,又沒什麼深仇大恨,放我們一條生路,往後定不敢來與你們作對了!”

  “你這石頭也開竅會服軟了!”小狐狸嘲諷說,“那就放了你,不過旁邊那人可饒不得!”

  “對,不能放了他!放了又來,饒不得!”狐狸大叫起來,“他殺了二哥,要他償命!”

  “這全是我慫恿的,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我償命!”石精說。

  “不要以爲我砍不下你的腦袋!”小狐狸說,“不要廢話,他又不是沒腦子,敢回來就該明白!”

  “不要生氣嘛!這個還有說法的,我……”

  “時辰到了,砍他們腦袋!”

  大狐狸怕小妹又放了人,急忙讓劊子手上去。

  “這可是咱們說好了的,小妹可別心軟!”大狐狸說。

  劊子手上了刑場把兩個人的犯牌摘了,將刀高高舉起,說了段生死有命,無仇無怨勿來相擾的話就要動手。

  小狐狸手裏捻着訣,她就要放天雷咒救人。

  此時晴天一個霹靂,遮陰的涼棚給震塌下來,把縣老爺和狐狸全壓在裏面。

  人羣一時混亂起來,哭喊聲混雜着咒罵,這些人嚇得四處逃竄。

  廢墟里鑽出四隻狐狸來,他們嚇得往城外逃,天空中飛出一把裹着紅光的劍,一劍飛去將四顆腦袋斬落下來,劍又飛回天界。

  石精、書生大難不死,望着天空叩拜起來,感謝仙師垂救。

  那狐狸屍首抖動了一下,那斬斷的腦袋又飛回了去。狐狸抖動了幾下身子,望了書生一眼,一溜煙鑽進人羣不見了蹤影。

  法場上神仙顯靈斬殺妖狐的事情傳到了京師,朝廷頒下旨意宣召書生兩人入京面聖。

  石精回了石首山修行不願入京,只有書生一人面見了聖上。

  朝廷在京城修建仙師廟,四時祭拜香菸不斷,以求上天保佑蒼生。書生也委任了官職專司治理妖邪之事。

  他收下了一批徒弟到處緝妖揚善,十分受百姓愛戴,因其少了兩隻耳朵,人們稱他爲無耳大法師。

  而狐狸離了江城隱居深山也將法術傳與一些頗具聰慧的生靈。

  往後,這兩人的弟子說不定也會相遇,又會發生什樣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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