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鎮子，國道穿鎮而過，路邊上有一家便利店，位置在鎮子的最外邊。
夜深人靜，這晚既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便利店外，到處是漆黑一片，鎮子上的人家早早就安歇了，很少的燈光在遠處點綴着。
01.
便利店前三後三，中間有個院子，佔地倒是不小。店主李東是個三十多歲的本地人，他十幾歲出去打工，過了差不多十年纔回老家，掙了點錢都投資到了這家店裏。
有些慘白的節能燈掛在牆上，李東坐在靠近門口的收銀臺後面，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幾排貨架上整齊地擺放着零食飲料，後面視線照顧不到的地方是日用品和糧油。
看店的日子枯燥乏味，李東只好追劇看書打發日子。
一陣一陣的涼風穿過屋外，有一些就不客氣地闖了進來。
李東今天在看書，正在低頭看着入迷時，耳邊傳來了聲音。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
李東擡頭一看，一位白衣女子站在櫃檯外，她的皮膚很白，白的有些青，尖下巴，高鼻樑，眼睛黑的攝人心魄，衣服穿的像是電視劇裏的古裝戲、戲服的味道，頭髮也很古怪，長到垂到了胸前，居然也沒有紮起來。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
李東一愣神的時候，這女子又開口了，聲音一點沒有起伏，眼睛直直地盯着李東。
“啊，有的，就在後排貨架上。”李東擡手一指，那女子隨手勢去了。
看到這麼漂亮的古怪美女，李東也就沒再看書，目光看向了女子走去的貨架方向，可是他沒有注意的是，這女子走路，有些飄，還沒有影子。
悉悉索索的一些聲音在靜夜裏格外入耳，等了不到兩分鐘，後排貨架方向傳來了聲音。
“老闆，這裏沒有香油。”聲音依舊非常平直，沒有起伏。
“有啊，怎麼會沒有呢？我記得還有不少呢。”李東有些疑惑，就走出收銀臺，走向後面的貨架。
貨架上整齊地擺放着一排小磨麻油，“這不就是”，李東指着說到。
“這不是香油。”聲音依舊清冷。
“這怎麼不是了，這就是！”李東有些急了，這不是故意找人逗悶子嗎？
“……”
“哎，我說，姑娘，你不是故意的吧，這不是香油是啥，這寫的很清楚，小磨麻油，這就是香油。”
“……”
那姑娘居然二話不說，轉身就走，李東氣不打一處來，可也不好再說什麼，這大半夜的，和一個姑娘較真也沒啥意思。
姑娘走出門去了，李東看看時間，九點半，他習慣晚睡覺，反正一個人還沒有結婚，關門也沒啥意思，就繼續開着店，看起書來。
不一會兒，又有一個聲音傳進耳朵裏。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
李東心裏有點咯噔，這怎麼都是夜裏買香油的呢？擡頭一看，這次是個高個子男人，面相看起來極不舒服，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哦，後面貨架上有。”李東手指着放小磨麻油的貨架說到。
高個男人過去了，李東心裏犯着嘀咕，無意中看向那男人的腳。李東的臉刷的一下變白了，心裏打鼓一般“咚咚”地猛跳。
這個男人沒有影子！
02.
節能燈很亮，李東看看自己，是有影子的，再看一眼高個男人，還是沒有影子。李東的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一個冷戰後，腿不由之主地有些發軟。
李東坐在收銀臺後，手哆嗦着想找點什麼，佛像？沒有，十字架？也沒有，道家法器？誰沒事要那玩意幹嘛。他喉頭有些幹，很想說上一句，“阿彌陀佛”，或者是“上帝保佑”，又或者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可是又怕不管用，惹着那個東西。
“老闆，沒有香油。”一句陰森的聲音果然傳來了。
李東現在想起來了，對了，這個男人的臉和剛纔來的那個女人的臉是一個顏色，都是那麼的白裏帶青，語氣也是這種陰森平緩沒有起伏。
李東這次不敢再去跟那個男人說還有了，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那、那個，可能是我記錯了，對、對不起。”
李東緊張地看着最後的貨架方向說到。
“你說什麼，你記錯了？”一個聲音突兀地在他耳邊響起，李東不敢轉頭看，他明顯感覺到收銀臺的側面有冷氣傳來，那聲音也是從那邊傳來的。
冷汗在後背上刷地滲出來了，李東“咕”地嚥下口唾沫，“對、對不起，我記錯了，我明天就進貨，一定進貨。”
“……”
安靜，寂靜！李東除了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其他什麼聲音都聽不出來。
時間過了不知多久，“好吧，你要記得啊～”
那聲音去了，風聲又能聽到了，李東猛地哆嗦起來，空氣中彷彿有不瞭解的氣流在旋動，節能燈乳白的光彷彿變的青白起來。
李東身體僵硬，他想趕快站起來去把門關上，可就是站不起來，耳邊響起一陣一陣的呼吸和低語，但是他又聽不清那低語聲說的是什麼。
撞邪！有鬼！李東心裏很自然地浮起這兩個念頭，可是自己很“老實”啊？怎麼會找上自己呢？李東反思自己做過的那些“壞事”，是自己偶爾看看“小電影”，還是無聊中在微信上聊了聊妹子？或者是自己網購太挑剔，給了人家差評！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李東心裏暗罵。鎮定，一定要鎮定！“心正不怕鬼敲門”，可是自己爲啥就是怕呢？
冷風一陣一陣的往店裏灌，那些“啾啾”聲彷彿越來越大，李東身體發僵，雙眼發直，渾身汗毛炸立，後背冷汗直冒。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又是一個聲音傳到了耳邊，李東僵硬地轉動了脖子，看着眼前這個“東西”，她是個小孩子，臉色青白，頭髮上扎着蝴蝶結，是彩娟做的，是李東賣過的扎發頭飾，李東認識她。
她叫李小翠，本鎮子上的孩子，夏天落水死了！
03.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李小翠還揹着書包，語氣一樣的沒有起伏，聲音幽幽，李東眼睛盯着她，這“東西”沒有開口，可是居然有聲音傳到了自己的耳朵裏。
“沒，沒有！”李東喉頭乾澀，擠出一句話。
“你爲什麼不賣香油？你知道我找香油多不容易嗎？”那“東西”彷彿要發怒，冷意撲面而來。
“對，對不起，我，我明天進貨。”李東的眼睛移不開，一滴冷汗從額頭劃過眼角，順着臉頰流過下巴，直接鑽進了李東的衣領裏去了。
那“東西”直直盯着李東，彷彿不想善罷甘休，她的嘴巴蠕動了一下，有一些白色的肉蟲在那露出的黑洞裏糾纏，她的手正在慢慢擡起。
“別，別，李小翠，我是你叔。”
李東急了，脫口而出，這鎮子上說起來五百年前是一家，從家譜的大輩分上算起，李東確實是李小翠的堂叔。
“叔，你是我叔？”那“東西”深深地又看了李東一眼，這才轉身，一瞬間，化作一陣冷風，就這麼在眼前消失不見了！
李東受這“侄女”一急，終於僵直的身體軟了下來，這“東西”一消失，李東的冷汗溼了內衣，臉上也全是汗水，他扶着收銀臺站了起來，必須、馬上、立刻要關門，一分鐘都不能耽擱了。
轉出櫃檯，走向店門口，李東嘴裏不由之主地念叨着 ，“佛主保佑，上帝保佑，菩薩保佑……”他現在是，只要能夠記起來的神仙們，恨不得全部拉出來和自己做親戚。
捱到門口，李東摸出拽卷閘門的鐵鉤子，擡手往上拽卷閘門，瞟了一眼門外，有些磷火在夜空裏起舞，黑夜裏濛濛一片，遠處村鎮的零星燈光都不見了。
那濛濛夜裏，那些綠色的“鬼火”好像有影子，好像有聲音在呢喃。
第一次鐵鉤沒勾住卷閘門，一拽的時候，滑了下，差點砸到自己，李東又一擡手，把鐵鉤往上伸。
拽卷閘門，是李東天天做的事情，他根本不需要擡頭看，可是今天怎麼了？就是拽不住，李東擡頭一看，一雙碧綠的眼睛盯住了自己。
李東頭皮發麻，擡起的手，手裏握着的鐵鉤，不敢再往上繼續伸了。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那眼睛處傳來了聲音。
李東症住了，身體又僵硬了，手裏舉着鐵鉤子，眼睛看着卷閘門的閉合處，就那麼一個怪異的姿勢。
這個“東西”怎麼會待在那麼狹小的地方的？它的身體我怎麼看不到？李東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來這些繁雜的念頭，“怕”彷彿一瞬間不見了。
“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
一陣冷風衝擊着李東的身體，“我不賣！”李東的語氣也拉長了，也是沒有了起伏。
“你爲什麼不賣香油？”
“我爲什麼非要賣香油？”李東確實搞不懂，你們好好的，去你們的世界玩去不好嗎？爲什麼都要問我賣香油的事情呢？
“你不賣香油，爲什麼我聞到了你店裏有香油的味道？”
“我店裏只有小磨麻油，沒有你說的香油。”李東已經明白了，“他們”買的肯定不是自己賣的普通“香油”！
李東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說的香油，到底是什麼？”
那雙碧綠的眼睛盯着李東，“香油就是我們身體上流下來的油脂啊。”
李東頭皮又開始發麻了，原來“他們”買的“香油”居然是指“屍油”！可是自己店裏哪裏有那種東西，這絕對不可能！
“我店裏真的沒有你說的那種東西。”
“可是我們聞到了。”
“在哪裏？”
“就在最後面貨架，那些小磨麻油瓶子裏。”
小磨麻油！猶如閃電一般，一個推銷雜貨的小販出現在李東的腦海裏。
禿頭，黃牙，身高大約有一米七多的絲瓜臉瘦男人，那是最近纔出現在這附近的一個商販，這一批“小磨麻油”就是從他的手上進的貨。
“你是說，那小磨麻油瓶子裏有你們需要的香油？”李東有些疑惑，試探着問到。
“是有一些，但是不多，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純一點的香油賣。”
“那些是我從一個商販那裏進的貨，我，我真不知道里面有你們需要的香油。”李東有點結巴了。
“好吧，我知道了，可是就那麼點香油也是香油啊。”那眼睛又看了看李東，突然消失不見了。
李東終於關上了店門，他坐在收銀臺後面，點上了一根菸，嫋嫋的煙霧中，李東決定，天一亮，就去報警，這件詭異的事情必須要搞明白了。
04.
李東正在深思的時候，突然，“老闆，你這裏有香油賣嗎？”
那句問話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