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持守以十字架爲中心
在約翰·班揚的小說《天路歷程》中，主人公基督徒有一次發覺自己正和兩個抄近道的傢伙“死板”和“虛僞”談話。他們堅稱自己和基督徒一樣，也在去天國的路上，也很確信自己會到那裏，因爲他們國家很多人之前都走過這條路。
當然，他們的名字出賣了他們。死板和虛僞根本到不了天國。
基督徒第一次看到這兩人時，他們正從基督徒所走的窄路一側的牆上跳下來。基督徒當然看出這是不對的，因爲他知道通向窄路的唯一合法途徑是要通過窄門。在這個故事裏窄門象徵着悔改和相信被釘十字架的基督。
基督徒從不害怕單刀直入，逼問兩人這件事：“你們爲什麼不從窄門進來？”兩個人立馬解釋說他們國家的人覺得窄門太遠了，所以他們早就決定“抄近路”。此外，他們辯解道：我們要是走上這條路了，怎麼進來的有什麼關係？我們進來了，就是進來了。你在這條路上，你是從窄門進來的；我們也在這條路上，我們是翻牆進來的。你又哪裏比我們強呢？
基督徒警告兩人：天國的主已經下令，每個進入天國的人必須從窄門進入窄路。基督徒給他們看了他在窄門那裏得到的書卷，他必須在天國的門口把它拿出來才能進入天國。“我想，”基督徒說：“你們沒有這個，因爲你們不是從窄門進來的。”
班揚的重點是要指出，通向救恩的唯一途徑是通過窄門，也就是通過悔改和相信。光是行走在基督徒生命之路上是不夠的。
如果一個人不經過窄門而走上這條路，他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基督徒。
一個更強大、更實際的福音？
這是“老掉牙”的故事了，但是班揚要說明的重點更是老生常談。從時間起源之時，人們就努力尋找他們覺得合理的方式拯救自己，而不是聽從並順服神。人試圖搞明白如何不需要經過窄門，也就是不需要耶穌基督的十字架而讓救恩工作，讓福音工作。
今時今日，情況亦然。我確實認爲今日基督的身體面臨的最大危險之一，就是試圖重思、重述福音時不再以耶穌在十字架上替罪人死爲福音的中心。
這樣做是出於極大的壓力，似乎有幾方面的來源。一個主要的壓力源頭是，人們越來越認爲，藉着基督的死而罪得赦免這個福音好像不夠“強大”，比如說這個福音不解決諸如戰爭、壓迫、貧窮和不公義的問題。而且，在面對這個世界的現實問題時，這一福音真地“沒有那麼重要”，一位作家如是說。
不過，我認爲這個指控大錯特錯。所有這些問題，追根究底是人類犯罪的結果，而人愚蠢地認爲，多點行動，多點關懷，多點“像耶穌那樣生活”，我們就能夠解決這些問題了。不是的，只有十字架真正地、一次地解決罪，也完全是十字架使人類有可能進入神完美的國度。
然而，找到一個“更強大”、更“實際”的福音的壓力似乎抓住了很多人。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在一本書接着一本書中看到將十字架劃到次要位置的福音描述。取而代之的是宣稱福音的核心是神正在重塑世界，或是神已經應許一個一切將被歸正的國度，或者神正呼召我們與祂一起變革我們的文化。不管是什麼具體方面，結果就是，耶穌替罪人而死一次次地被臆斷，被邊緣化，甚至（有時故意地）被忽略了。
三個代用的福音信息
在我看來，去除以十字架爲中心正發生在福音派基督徒中，難以察覺，方式各異。近年來，一系列“更大更好”的福音信息得到支持，而每一種福音信息似乎都得到了爲數衆多的跟隨者。
然而，只要這些“更大”的福音信息不以十字架爲中心，我就要說這些談不上是福音，或者根本不是福音。我來舉三個不是福音的例子。
這些“更強”的福音信息中最爲流行的一個，就是宣稱好消息僅僅是宣告“耶穌是主。”正像一位傳令官進入城中宣告“凱撒是主，”基督徒也在宣告一個好消息：掌權者是耶穌，祂正使全世界與祂自己和好，使其處在祂的統治之下。
當然，“耶穌是主”這個宣稱是完全、極其正確的！宣稱耶穌是主是福音信息必不可少的。所以保羅在羅馬書第10章9節說，承認“耶穌是主”的人將得救。在哥林多前書第12章3節，保羅說只有靠着神的靈，人才承認這個真理。
但是，說“耶穌是主”這一宣告是基督教好消息的全部要點和內容肯定是不正確的。我們已經看到早期基督徒在傳講福音時，所說的不止這點。在使徒行傳第2章，彼得確實傳講：“故此，以色列全家當確實地知道，你們釘在十字架上的這位耶穌，神已經立祂爲主，爲基督了”（徒2:36）。但是在這一陳述前後，彼得詳盡地解釋了耶穌是主的意思。它的意思是，這位主已經被釘十字架，被埋葬，並且復活了；也意味着最重要的是祂的死亡和復活爲那些願意悔改、相信祂的人成就了“罪得赦免”。彼得沒有隻是宣稱耶穌是主。他宣告這位主已經代表祂的子民採取行動，以拯救他們免去神對他們的罪的忿怒。
至此，我們應該清楚了單單說“耶穌是主”而不解釋耶穌如何不單單是主，也是救主，就根本不是福音。主的權柄暗示有權利審判，我們已經看到神定意要審判邪惡。因此，對一個背叛神和祂的彌賽亞的罪人來說，宣稱耶穌已經作主是壞消息。這意味着你的敵人贏得了王位，現在要因你背叛祂而審判你。
要想這個消息成爲好消息，而不單是讓人害怕，就需要有一個可以赦免你的背叛的方法，一個使你和成爲王的這位和好的方法。這正是我們在新約裏看到的：不僅宣稱耶穌是主，而且這位主耶穌已被釘十字架，以致罪人可蒙赦免，被帶到祂將要降臨的國度的喜樂中。離了這點，宣稱“耶穌是主”不過是宣判死刑。
“創造－墮落－救贖－成全”不是福音
很多基督徒以四個詞概括聖經故事的脈絡：創造，墮落，救贖，成全。
實際上這一脈絡是概括聖經主要故事線索的非常好的方式。
神創造世界，人犯罪，神在彌賽亞耶穌裏作工爲祂自己救贖一羣子民，歷史的結局是神榮耀的國度最終成全。從創世記到啓示錄，這是一個記憶聖經基本敘事的極好的方式。事實上，當你正確地理解並陳述這一脈絡時，創造－墮落－救贖－成全這一脈絡爲忠實地呈現基於聖經的福音信息提供了好的框架。
然而問題在於，一些人錯誤地使用創造－墮落－救贖－成全，將福音的重點放在了神應許更新世界上，而不是十字架上。因此，創造－墮落－救贖－成全這一“福音”經常呈現爲以下內容：
福音就是這樣的消息：起初神創造世界和其上萬物。世界本來是好的，但是人類背叛了神的統治，使世界陷入混亂。
人與神之間的關係破裂了，人與人、與自己、與世界的關係也破裂了。然而，墮落之後，神應許差遣一位君王，祂將爲祂自己救贖一羣子民，並再次使受造物與神和好。這一應許因着耶穌基督的到來開始實現，但是要等到君王耶穌再來之時，纔會最終實現，或說成全。
這段話的每字每句當然是正確的。但是我在上面寫的不是福音。正如宣告“耶穌是主”不是好消息，除非有可以赦免你對祂的背叛的方法，所以神要更新世界的事實也不是好消息，除非你有份於此。
當然，完全可以使用創造－墮落－救贖－成全作爲解釋基督教的好消息的方法。事實上，“創造”和“墮落”這兩個範疇與本書“神”和“人”的範疇幾乎完全一致。然而，關鍵之處在於“救贖”這一範疇。爲了真實地傳講福音，正是在此範疇，我們必須細緻地解釋耶穌的死亡和復活，以及神要求罪人做出迴應。如果我們只說神要救贖一羣子民以及重塑這個世界，而不說祂是怎麼做的（通過耶穌的死和復活）以及一個人如何能夠有份於這一救贖（通過認罪悔改和相信耶穌），我們就沒有傳講好消息。我們只不過是泛泛地講述了聖經的敘事，而讓罪人們臉貼着窗戶，翹首以待。
通過基督徒的工作看到文化變革這一觀念最近似乎佔據了很多福音派的頭腦。我認爲這是個崇高的目標，我也認爲努力抵抗社會上的邪惡（無論是個人性的還是有組織的）是符合聖經的。
保羅告訴我們，我們要“向衆人行善，向信徒一家的人更當這樣。”（加6:10）耶穌告訴我們要愛我們的鄰舍，包括那些外人（路10:25-37）。耶穌也告訴我們：“你們的光也當這樣照在人前，叫他們看見你們的好行爲，便將榮耀歸給你們在天上的父。”（太5:16）
然而，很多變革派牽強附會，在聖經故事的細枝末節中尋找“救贖文化”的命令。他們認爲，如果神的工作是重塑世界，我們就有責任加入神的工作中，蒐集建造神國的材料，在我們的社區、城市、國家和世界爲建立神的統治作出重大進展。他們說：“看到神做什麼，我們就必須做什麼。”
讓我繼續，容我把我所有的想法都擺到桌面上。關於文化變革的範式，我有一些嚴肅的聖經和神學上的保留意見。我並不相信聖經就文化變革的強調像很多變革派要求的那麼優先。原因有幾點。一方面，我認爲創世記中的文化命令並不是單給神的子民的；我認爲是給整個人類的。我也認爲，人類文化的整體軌跡，無論是在聖經裏還是在歷史中，並不是朝向神的；相反，我認爲，雖然不是方方面面，但整體而言，人類文明的軌跡是走向審判的（見啓17-19）。因此，我認爲很多變革派對“改變世界”的可能性持有的樂觀主義是誤導性的，因而會讓人心生沮喪。
然而，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聖經和神學探討，不是我在此的主要考慮。實際上我認爲，作一名委身的變革派的同時，委身於持守耶穌的十字架爲聖經敘事和好消息的核心，這是可能的。畢竟，是被赦免、蒙救贖的神的子民被神使用才得以實現變革，而赦免和救贖只有藉着十字架纔會發生。
我主要關心的，也是我希望我的福音派中主張變革的朋友們能全心認同的，就是在變革派中，文化救贖經常毫無察覺地成爲福音的偉大應許和重點，這當然意味着有意無意地，十字架被推出中心位置。一本書接着一本書要求更多地強調文化變革，由此看出上述情況正在發生。引發極度興奮和喜樂的是變革文化的應許，而不是基督在十字架上的工作。最熱烈的訴求是要人們加入到神改變世界的工作中，而不是要人們悔改、信耶穌。聖經的故事脈絡被說成以重塑世界爲核心，而非耶穌的代死。
在此過程中，基督教變得越少關乎恩典和信心，而越多成爲一個平庸的宗教，“以這種方式生活，我們將改變世界。”這不是基督教；這是道德主義。
一塊絆腳石和愚拙
我想，在末後的日子，將十字架從福音的中心擠掉的衝動是否來自世界就是不喜歡十字架這一赤裸裸的事實。說得好聽點，他們認爲這是一個荒謬的童話故事；說得難聽點，這是恐怖的謊言。我們真地不應該對此感到驚訝。保羅告訴過我們就是這樣子的。保羅說十字架的信息對一些人來說是絆腳石，對其他人來說是愚拙！
再加上我們其實真地希望世人被福音吸引。這樣，要找到一種不需要這麼多地談論“血腥十字架宗教”的方式，基督徒真是壓力巨大。我是說，我們想要世人接受福音，而不是嘲笑福音，不是嗎？
但是，真實的情況是，我們真地就是應該直面壓力。十字架的信息對我們周圍的人來說聽起來毫無意義。這信息使我們基督徒聽起來像個傻瓜，也必定會破壞我們“認同”非基督徒的努力，向他們證明我們不過和常人一樣，頭腦冷靜，沒啥惡意。基督徒總是能夠讓世人認爲他們爲人冷靜——直到他們開始談起藉着一個被釘十字架的人得拯救的時候。無論你曾多麼謹慎地培養冷靜，此刻已灰飛煙滅。
即便如此，聖經很明確，十字架必須仍是福音的中心。我們不能偏離這個中心，也不能以其它真理取代十字架作爲好消息的核心、中心和源頭。否則就是給世人沒有救贖能力的東西，因此也根本不是好消息。
實際上聖經清楚地指導我們應該如何迴應任何讓十字架從福音的中心移走的壓力。我們要抵制。看看保羅在哥林多前書就此說了什麼。他知道對他身邊的人，十字架的信息聽起來不過是瘋狂的。他知道他們會因此拒絕福音，對十字架的信息嗤之以鼻。
但是，即使無疑會遭到拒絕，保羅說：“我們傳釘十字架的基督”（林前1:23）。事實上，他定意“在你們中間不知道別的，只知道耶穌基督並祂釘十字架”（林前2:2）。這是因爲，正如保羅在本卷書結尾所寫，“基督照聖經所說，爲我們的罪死了”這個事實不僅重要，也不僅非常重要，這個事實是“最要緊的”（林前15:3，新譯本）。
要是這招致世人的嘲笑，怎麼辦？要是人們更愛迴應傾向於更新世界的福音信息，而不是基督替罪人死的福音，怎麼辦？要是人們因爲福音是關於一個死在十字架上的人而嘲笑福音，怎麼辦？那就這樣吧，保羅說。我傳的是十字架。他們或許認爲十字架是可笑的；他們或許認爲十字架是愚拙的。但是我知道“神的愚拙總比人智慧。”（林前1:25）保羅確定十字架是他傳講的福音的中心，我們也當如此行。
我們若讓任何其它東西成爲中心，倒不如說“那，我幫你一把，助你跳過那堵牆。相信我。你會沒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