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上的大公雞

婚禮這天來了很多人,但她唯一記住的卻是站在矮矮的院牆上的大公雞,那隻大公雞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像父親買給自己的那一隻。


她剛上高中時,父親送給她一個特別的禮物,一隻漂亮的大公雞,父親說希望她能聞雞起舞,勤學苦讀,一鳴驚人,成爲村裏的第一個女大學生。這隻大公雞從此成了她的寵物,也激勵着她更加努力學習,高中第一次考試,她就取得了年級第三的好成績。沒想到今天的婚禮竟也有這樣的一隻大公雞,它是來做什麼的,提醒自己一定不能放棄自己的理想,一定要從這裏逃出去嗎?

周圍的人一個個都是陌生的面孔,說着聽不懂的當地的方言,只有那隻大公雞看起來十分親切,叫聲也很是熟悉。突然看到大隻大公雞,就像見到家人一般無比激動,眼淚不由奪眶而出。似乎那隻大公雞是專門從家鄉趕來參加她的婚禮的,又像是來叫自己回去的,她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真的,這嘰裏呱啦完全聽不懂的當地話告訴她應該已經離家很遠了。

簡陋狹小的院子,斑駁低矮的土牆,牆上的公雞,倒是有點像老家的院子,只是院子裏的人太過陌生。雖然也能隱隱感覺到他們的喜悅,但這喜悅卻與自己無關。

哪個少女不懷春,小時候看見別人辦婚禮,她也曾經設想過自己長大了會有怎樣的婚禮,她還記得她曾想過絕不穿土得掉渣的紅褲子紅棉襖,她要像電影裏的新娘一樣穿潔白的婚紗。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婚禮竟連一個親人都沒有,更沒有絲毫結婚的喜悅與激動,只有這鮮紅的衣服在提醒着這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她今天扮演的是新娘的角色,可是那個新郎卻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她也曾偷偷地看過一眼,黝黑的皮膚,矮矮胖胖的,總是憨憨地笑着。

真難以想象自己竟要和這個人結爲夫妻了,人生真的難以捉摸,命運就像那天上的雲一般變幻莫測。去年,上高一的蘭花還想着考一所怎樣的大學,在大城市開啓自己的輝煌人生,今天卻成了不知道是哪個山村裏的小媳婦了。

蘭花長得很是水靈,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特別招人喜歡,學習也總是名列前茅,又做的一手好針線,那是大牛村一等一的人尖尖。都說好姑娘不出村,誰又能想到她會嫁到如此遙遠的地方。也許這就是命吧,誰又能擰得過命呢?但我蘭花不是一般的人,我絕不認命。

蘭花無法忘記去年立冬的那一天,香噴噴的豬肉大餡餃子剛包好,等着父親回家再下鍋,門外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一個不幸的消息隨着大門的打開飄了進來,父親在工地上突發腦溢血而亡,母親人像木了一般,兩眼呆滯,癱倒在炕上,竟很長時間不能起來,弟弟正在上初一,家裏的重擔一下就落在蘭花的肩上,蘭花不得不從學校回到家裏,辦完家裏的喪事,又給母親看了很長時間的病,家裏很快就一窮二白了。

來年春天,母親的身體有所好轉,但卻突然做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決定,母親要她回到學校去,而自己則準備改嫁,母親相中的人是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老頭,這個老頭雖然已經頭髮花白,但是一個工廠的退休人員,有固定的的工資,都說母親是看上他的錢了。她知道母親與父親感情很是好,看到父親剛走,母親就要去跟別的男人,她實在心裏難受,但她知道母親身體一直不好,真的沒有能力供自己姐弟倆讀書了,母親這是爲了他們兩個要把自己犧牲出去。

作爲家裏的長女,蘭花絕不答應,她對母親說,自己出去賺錢,母親不能改嫁,如果母親再提改嫁的事,她就再也不回來了。母親也和自己一樣的倔強,絕不同意她出去,一定要把她回學校去上學,否則決不能離開家裏半步,母女倆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一天凌晨,蘭花在父親買的那隻大公雞早上還沒有打鳴的時候從家中逃了出來,她相信只有自己出來賺錢才能讓母親回心轉意,打消改嫁的念頭,也才能讓弟弟安心讀書。

但她不知道自己完全錯了,走到市裏的第三天,她就被人騙到了這裏,她真是悔恨交加,母親常說自己就是個書呆子,唸書念傻了,看來是真的,怎麼連騙子和好人都分不清呢?她還以爲能找到一份工作,把這個破碎的家撐起來,沒想到反而會給這個家雪上加霜,母親現在還不知道怎樣着急呢。她也試着逃跑了幾次,但都不幸地失敗了,還被打得遍體鱗傷。

今天就是婚禮了,她真的有點相信命了,但那隻大公雞再一次激起了她內心的希望,看到那隻大公雞,彷彿又聽見了父親的教誨,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認輸,多試一次也許就成功了。今天她還要再試一次,一定要逃出去,爲了母親,爲了弟弟,爲了自己的未來。

可是怎樣才能逃出去呢?她絞盡腦汁地想着,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家裏的那隻大公雞不見了,全家都出去找,把周圍鄰居家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原來這是大公雞就在自家院子裏一個水缸後面,被一些雜物夾住了,後來在大家以爲它徹底丟了,放棄尋找的時候,它自己竟掙扎着出來了。蘭花似乎找到了逃出去的方法。

這一晚,蘭花跑出去的時候把一隻紅皮鞋丟在出村的大路上,而自己則從旁邊返回來,躲在村子裏,當所有人都順着大路去找尋的時候,蘭花終於從另一條小路逃了出去。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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