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隨雁字長(八)

第八章

白衣被捆了丟在地上,鞭子的另一頭綁在駱駝的腿上,駱駝慢悠悠地回頭睨他一眼,擡起腿往前走。

這黃沙雖軟,但磨着身子也是難受。白衣疼得嗷嗷叫。

沛軒很同情他,還用那塊裹過腳的布給他擦擦頭上的汗。

多娘捂着鼻子:“你好惡心,小心雨菲回來揍你。”

白衣一聽,瞪圓了雙眼,也不顧沙子往嘴巴里灌,含糊不清地說:“師,師姐也在……哇哇嗚嗚……”

沛軒說:“你師姐纔不理你呢。要是她知道你在這裏作死,搞不好把你掃出門了。”

與鶴問渙渙:“丫頭,你要不要坐駱駝,給你優待。”

不等渙渙回答,夜雪便替她應道:“坐駱駝還顛簸。我們在這兒慢慢地走,待沙泠和雨菲回來再議。”

那邊沙泠跟着雨菲尋得了巨石陣的陣眼。

雨菲站定了之後,沙泠不防她突然停下,差點兒撞到她身上。他一手還牽着雨菲,另一手趕緊伸開來摟住,一不小心觸到了她身體柔軟的地方,臉一下子紅了。雨菲還未來得及反應,因她一直無法相信,便蹲了下來,望着這“陣眼”。

沙泠被她帶了也跟着蹲下來,驚得一下子鬆了手往後摔去。

那陣眼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聞溪。

聞溪被縛在斷開了兩截的石柱上,彷彿她的身體是一塊能讓石柱斷骨重生的滋養物。她閉了眼睛,方纔得見年輕時的貌美。那睫毛長得好似烏黑的檐棚,除卻臉上幾塊污漬,膚色白勝雪。那捆綁她的繩索將她瘦削如柴的體型勾勒出來,除卻了胸口仍舊有奪人的形狀,剩下的只有骨骼一般。

“爲什麼會這樣?”雨菲不可置信,“你母親她……”

“這個陣只能靠毀了陣眼來破嗎?”沙泠問,“若我找渙渙來彈破陣曲,有機會瓦解嗎?”

雨菲搖頭:“我剛纔探了探,覺得這巨石陣也是蹊蹺,它不主動攻擊人,只是耗着人的精氣。且不說渙渙的身體情況,功力可能達不到,一般的破陣曲也不是破這種稀奇古怪的陣法的。她那也就破一下普通士兵的行軍陣還挺管用。”

沙泠其實心知,伸手去解聞溪身上的繩索,可那繩索是巨石下長出來的荒漠枯藤,越扯它縛得越緊。

兩人琢磨了很久,腦門上全是汗,粘了黃沙,一臉灰灰的。

“用掌擊爆,連同我的身驅和石柱。”聞溪氣若游絲。

沙泠不說話。雨菲安慰道:“前輩稍安勿躁,我們一定會想到方法的。”

“洛意故意引你們來。”聞溪說,“你們太傻。”

“彼此彼此。”沙泠冷冷地說,但他手上並未停下來。

“玉璽在你弟弟沙懸手上。”聞溪繼續說,“大家都在找懸兒。”

“那玉璽爲何會在他手上?”沙泠見她擡起了頭,頭一次認真看了他母親的雙眼,果然是像一汪深潭。

“你爹放在他身上的。”

“爲何是他?”

雨菲拽了拽沙泠:“此時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將前輩救下要緊。”

聞溪忽然將真氣聚于丹田,嘴脣開始乾裂:“你們退後。”

“不。”沙泠不依不饒。

“那就同歸於盡。”聞溪忽然露出了一個有點癡傻的笑容。沙泠一時看呆,卻是雨菲清醒,迅速攔在他前面,將他拼命往後推,兩個人就勢往後一滾。那邊聞溪身軀內部突然血管迸裂,灼熱將那枯藤也瞬間燃成了灰燼。她一聲不吭,就好像那種引了天火歷劫的神仙,自己漸漸地變成了灰燼,涅槃了。

那斷開的石柱沒有了支撐,轟然塌下。

雨菲拉着沙泠起來,往石柱後頭跨了一步,指着前方叫道:“看那裏!”黑暗中,一些斷牆殘垣影影灼灼,笑得猙獰。

沙泠起身看了一眼:“那是皇宮舊址。”又低頭去看那已經化了灰的一堆,若有所思。“菲菲,”沙泠輕聲說話,彷彿怕驚擾了人一般,“她爲什麼這麼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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