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資治通鑑》[745]| “臥冰求魚”的王祥,史上最成功的僞君子

【資治通鑑白話文】

任命司空鄭衝爲司徒,左僕射盧毓爲司空。盧毓堅決辭讓,要讓給驃騎將軍王昶、光祿大夫王觀,或者司隸校尉、琅邪人王祥,但朝廷下詔不許。

王祥生性大孝,繼母朱氏虐待他,但王祥對她更加恭敬。朱氏的親兒子王覽,那年才幾歲,見到王祥被鞭打,就哭泣着抱住母親讓她不要打;母親讓王祥幹力不能及的苦差事,王覽就與哥哥王祥一同去。

長大後,王祥與王覽都娶了妻子,繼母又虐待王祥的妻子,王覽妻子也上前一起承受,繼母不願自己親生兒媳受苦,稍微收斂。

王祥逐漸有了一些聲譽,繼母深深地忌恨他,就暗地裏在酒裏下毒想要毒死王祥。王覽知道了此事,就跑過去搶酒,王祥爭執着不給他,母親卻突然奪過去倒掉了。從此後,母親每次給王祥什麼喫的東西,王覽總要先嚐一嘗,母親擔心王覽被毒死,就不再下毒了。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王祥就隱居了三十多年,不應州郡的徵召。繼母去世時,他哀痛得身心交瘁,拄着柺杖才能站起來。徐州刺史呂虔寫信來召他擔任別駕,委任他管理州中事務,結果州界境內平靜安定,政事教化順利推行,當時的人歌唱道:“海沂之康,實賴王祥;邦國不空,別駕之功。”

【點評】

流傳甚廣的《二十四孝》中,就有“孝道模範”王祥“臥冰求魚”的故事。王祥的繼母冬天想喫活鯉魚,他解開衣服臥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躍出兩條鯉魚。

這個故事純屬瞎編,不用工具去鑿冰,用體溫就能化開冰層,就是凍死也化不開啊!

《資治通鑑》這裏所講的王祥哥倆的孝悌事蹟,也是疑竇重重:王祥是否知道繼母酒裏下毒?若是知道,爲什麼不把毒酒倒掉;若是不知道,爲什麼還要攔着弟弟?這是一場秀,或者是王祥爲了升官發財,他們家集體造假,僞造了一個假孝子,因爲那時候“舉孝廉”是當官途徑之一。他成功了,博取名聲後,最終還是去當了官。

就算他的孝道故事是真實的,但是他在官場的行爲卻暴露了他就是假道學、僞君子。王祥既然這麼“孝”,他也應該是最“忠”的人,然而,他擔任的是曹魏高官,卻效忠於篡位的司馬家族,而且扭扭捏捏一再表演。且看下面一件事。

司馬昭進爵爲晉王時,別人都對司馬昭下拜,只有王祥是長揖,他說:“豈有天子三公向別人下拜的麼?”可後來司馬炎篡位後,他又俯首稱臣。他心裏充滿了算計,因爲司馬昭當時還沒有篡位,他長揖是爲了兩面討好,如果司馬家族衰敗了,他可以自誇有“節氣”,如果司馬家族得勢,他也不失體面。他是以“矯情”換兩面光,實在狡猾得很。王祥最後成爲曹魏帝國的奸臣叛徒,即令他是孝子,也絕不是忠臣。


孝道,本是一種善行,在中國屬於最基本的倫理範疇。但是,一些野心家把它作爲迷惑人的外衣,五花八門的孝子神話就羣魔亂舞了,封建統治者又把這種行爲加入政治成分,誇大宣揚,怪力神棍的故事就更加玄而又玄。

前面提到的《二十四孝》,就是中國文化最大的糟粕,也違背了儒家理念“孝”的本意。按照傳統的儒家理念,種種“愚孝”同樣也是不被認可的。

我們看孔子講孝,都是最有人情味的生活日常,比如“父母惟疾是憂”,就是說,除了你生病,其他任何事都不用父母替你操心,這就是孝。《二十四孝》中的“埋兒奉母”,郭巨爲了供養母親,節省糧食,居然要活埋自己的兒子!在儒家的“親親”倫理中,不僅包含子女對父母的“孝”,也包含父母對子女的“慈”,只有“父慈子孝”,“親親”的倫理大義纔是全面完整的。如果郭巨的母親知道孫子被活埋,豈能喫下飯,不心疼死纔怪。郭巨這樣做,恰恰是最大的不孝。孔子曾說過“陷父不義、安得孝乎”!

令人驚詫的是,充滿封建糟粕的《二十四孝》,現在還有些人將其當做優秀傳統文化來宣傳,《二十四孝》的宣傳畫在街上經常見得到,甚至進入中小學校園。宣揚孝道用心良好,但未經思考就成了愚孝洗腦。魯迅早就批判過二十四孝中一些故事的荒唐反動,像王祥“臥冰求魚”的違反科學常識,像郭巨埋兒奉母這樣殘忍的故事都公然上牆,有關部門難道一點鑑別力都沒有嗎?

王祥活着的時候,用“孝道”謀取了政治利益,死後兩千年其假孝道的故事還依然流傳,可見他是史上最成功的僞君子。

我們對傳統文化一定要棄其糟粕,取其精華,批判性繼承。對王祥這樣的僞君子也要有鑑別能力,不能人云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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