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看電視劇《三十而已》的時候，王蕊就在想陳嶼離婚前後的變化未免太大了吧，由一個悶葫蘆瞬間變成了幽默的話嘮。難道思想意識的改變真能讓一個人的性情大變？
曾經她覺得孫磊徹底改變了，也願意相信他是真的想改變。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真實不虛的。對一個人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時候，極有可能是隱藏了真實的動機。
想想他從前對她是各種冷嘲熱諷，以及有意或無意的“監督”，忽然間對她不聞不問了，說是要還她一片清淨與自由。但事實上呢？這樣的好景不過是一場暴風雨來臨前的風平浪靜罷了。
那天晚上，她剛一進家門，他就氣沖沖地把她拉出來了，說要在樓下談談。看着他那陰沉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犯下了滔天大罪呢。
“你說，在你回來之前的這兩個小時裏，你幹嘛去了？發信息不回，打電話關機，又是跟哪個男人約會去了嗎？”
王蕊真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孫磊口中說出來的。她以爲他不會再這麼神神叨叨，疑神疑鬼了，她以爲他是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這叫狗改不了喫屎啊！還用了個“又”，真不知道他哪隻眼睛看到她跟誰約過會。
但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被他一說就覺得自己真犯了錯似的。她淡定地反問一句，“你有證據嗎？”
“你！那你說你到底是幹什麼去了？”孫磊鼓着一雙眼睛盯着她，轉身用雙手使勁捶打了一下牆壁。如果不將答案弄個水落石出，他是絕不罷休的。
“我下了班之後陪一個姐妹去了趟醫院。你當然打不通我的電話，因爲手機沒電了。”她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說完，她將手機拿出來，按着開機鍵卻開不了機，繼續說道，“回家吧，將手機充下電，我要她把在醫院裏拍的B超單發過來。然後你看一下時間對不對得上，問問她我有沒有在場，怕她包庇的話問下她我穿什麼衣服，或者……”
“別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此時的他像一隻空癟癟的氣球，完全失去了剛纔的銳氣。
“沒事，不能憑空聽我怎麼講是吧，說話做事都是要講究證據的。”
他跟着她進入電梯，跟着她進了家門。他一臉疲憊，像是打了一場敗仗。她無所畏懼，像是不管遭受怎樣的風吹雨打都能扛得住。
02
“喂，倩倩，你把今天拍的B超照發給我唄，孫磊說想看一下小寶寶在肚子裏是什麼樣子的。”她開着免提音。一旁的孫磊臉都要綠了。
電話那端的倩倩瞬間反應過來了，她不是不知道孫磊對王蕊看得緊，但沒想到會緊到這個程度。“好呀，我馬上發過來。今天多虧了你呀，穿着那麼高的黑色高跟鞋，還幫我跑上跑下的。”
“應該的嘛。來，孫磊你看，這就是照片（其實心裏很想說證據二字）。”話音剛落，她就聽到了臥室門“嘭”地一聲響起。
“沒事吧。”倩倩壓低聲音說。
“沒事，我先掛了。”
孫磊靠在牀沿邊，悶悶地生着氣，卻又不知道該生誰的氣。他等待着王蕊進來與他說些什麼，卻又害怕她平靜而有底氣地與他對峙。
過了一會兒，他便聽見她和浩浩在客廳裏玩耍時發出的笑聲，他也跟着欣慰地笑了，心裏的那些小疙瘩彷彿也煙消雲散了。
當孫磊來到他們母子面前時，浩浩忽然大聲說，“媽媽，你愛我嗎？”“當然愛呀，我的小寶貝。”說完就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
“那你也親一下爸爸。”他噘着嘴巴萌萌地說。
王蕊與孫磊尷尬地對視了一眼。“爲什麼呀？”她萌嬌地問道。
“因爲，愛我你就親親我。你愛爸爸，也要親親他。”
王蕊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孫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似乎是在等待王蕊的行動，似乎對兒子的話並未感到多麼驚訝。
“那，那我和爸爸分別在你臉上親一下好不好？寶貝真幸福呀，爸爸媽媽都好愛你。”
“好吧。”浩浩雖然勉爲其難地說着，但還是高興地昂起小臉。爸爸媽媽同時在他的兩邊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然後都開心地笑了。
原來，孩子是維持夫妻感情的重要紐帶。所以離婚的時候，常常最心疼的是孩子，害怕因失去了爸爸或媽媽的愛而變得不再完整。
03
有些事情，儘管不再提起，但並不代表它已過去。兩個人之間的信任脆弱得就像一張薄薄的紙，一旦弄皺便難以再復原。
她也不抱希望會復原，因爲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幸好還有工作與三五姐妹可以治癒她的心情，不然在這沉悶的婚姻裏會漸漸失去活力的。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女人之間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最近，王蕊與姐妹們聊得最頻繁的便是醫美了。
甲說想做雙眼皮，乙說想隆鼻，丙說想瘦臉。而這些王蕊都不需要，唯一想做的醫美項目便是祛魚尾紋。
但是當孫磊無意中聽到了她們的聊天后，大驚小怪地說，“不要去搞那些玩意，到時你臉都會僵的。”
“你不瞭解就別亂說，我們都是全方位瞭解過了的。這是預防靜態紋，等到不笑也有皺紋的時候，想做都沒有效果了。”
“什麼肉毒素，聽着都嚇人。”
“這個又不是永久存在體內的，劑量很小，而且只能維持半年。”
“意思半年之後還要去注射？爲了一個假性皺紋至於這樣折騰自己嗎？”
“我願意承受就行了，不需要你操心。”
“我說幾句吧，就是我多管閒事。不說吧，就是我一點都不關心你。”
“你這是阻攔，不是關心與支持。”
雖然各自的想法得不到對方的認同，但至少是平靜地表達，而不是像以往那樣激烈地爭吵。這應該算是一種好轉了吧。
“我是真的關心你，怕你出現後遺症，只要你平安健康就好。”
“可我也想要漂亮。”
“可你已經很漂亮了。”
她錯愕地看了他一眼，這是啥子情況？她可好久好久沒聽到他說這種甜蜜或者讚美人的話了，儘管她經常從別人口中聽說。不管是爲了阻止她而假意地讚美還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認爲，她的心多少有點回暖了。
也許這算是一個扭轉他們關係的契機，因爲可以感覺到那氛圍變得不一樣了。只是誰都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可又都迫切地想要延續這場對話。
原來，長久以來的溝通不到位，會導致溝通能力的欠缺。心裏所想是一方面，實際行動起來卻是一步難，步步難。
04
“我……”
“我……”
兩個人有點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覷。王蕊說，“反正我已經決定了，這週末就要去做。”
“好，我知道我已經管不了你了。”
又是陷入了尷尬的境地。王蕊真想爆粗口，“我TM都這麼大了，還需要被你管着嗎？何況你管（監視）了這麼久，換來的結果是什麼？只會把我越推越遠。”
當然這些話只能爛在心裏，免得又會引發一場世界大戰。她儘量保持平靜地說，“總之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代價我受得起，錢我也出得起。”
“行行行，你有錢就是大爺。”
看到他起高腔的樣子，她真是無語。到底還是免不了一場爭吵，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如果我們還想繼續過下去，就互不干擾彼此的生活吧。我看過你的手機嗎？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打聽過嗎？”
“互不干擾？那還像一家人嗎？你不打聽不代表你是放心我，而是根本就不關心我。這些日子以來，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我多麼想要家庭變好你不知道嗎？”
“就你辛苦，我就不辛苦嗎？我不和朋友們去放鬆自己的話，早就一口氣憋死了或者氣死了。難道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必須得愁眉苦臉，只能心甘情願地被QJ而不能反抗嗎？”
“你有什麼重擔？當我爲店裏的生意忙前忙後的時候，你倒還在外面逍遙快活。”
“我離家出走還不是因爲你？我的重擔還不是全來自於你？要不是在這種婚姻裏快要窒息了我會出去散心嗎？要不是我離家出走你會下決心改變自己嗎？你總說我變了，可你不想想我爲什麼變了？每個人都是會前進的，孫磊，別活得太狹隘了。”
“是，我是狹隘，我承認我的關注點就在你和孩子身上。即使新店賺了一些錢，可我並不覺得開心。有時候我很懷念從前的我們守着一家小喫店忙前忙後的樣子，可是現在家不成家，人不成人樣了，我還是會緊張兮兮的，害怕你哪一天又突然消失了。”
從大聲到哽咽，從激烈到平靜，雙方都感覺到了彼此的心靈距離從近到遠到逐漸靠近。眼前似乎有一層模糊的東西，如果能撥開，便能坦誠相見，相觸碰。
05
“可是，這不應該成爲你管我的藉口，不是嗎？如果你總是以質問的口氣與懷疑的眼光來看我，我是受不了的。我是看在回來後發現你有所改變了纔沒有去外面租房睡，因爲我知道你也會受不了這一點的。可是如果你還是像上次那樣兩個小時打不通我的電話，就不分青紅皁白地冤枉我，要麼直接離婚，要麼只能選擇分居。反正我對性沒有了慾望，你也並不需要。”
聽到最後那句話，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挺直身板說，“什麼叫我不需要？你給過我好臉色看嗎？”
接着他快步地走了過來，她覺得像是有一陣迅猛的風颳了過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被撲倒在牀。
她沒有動彈與掙扎的餘地，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的痛苦，像是在完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苦差事。他彷彿要把所有的苦悶，所有的慾望利用這個機會全都發泄出來。
如果他能溫柔一點，耐心一點，顧及她的感受一點，興許不會是現在這種凌亂而不堪的局面了。但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樣子，看着他冒出了細細汗珠的額頭，她忽然間有點心疼了。
如果不再愛，她應該不會有這種心疼的情緒的，而是會感到無比厭煩。如果不再愛，他應該不會這樣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麼，留下些什麼。
從痛苦到放鬆到享受，因爲心理變化，引發了身體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進而像電流一般也傳到了他的身上……
“我知道自己有許多需要改變的地方，我知道我要試着去適應你的變化，我知道我也想符合你的期待。可是許多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從而有意或無意地傷害了你那麼多次，對不起。”
“沒關係，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那麼就讓我們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吧，別再彼此折磨了。”她將手臂輕輕地攬住他的脖子。
此時的他露出了孩子般快樂的笑容，這是他大半年以來第一次對她發出真誠而舒心的笑意。彷彿整個房間，整個時空，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而溫暖起來。
附：如果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