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雜陳話新班

這是2020級幼教保育專業2班,43名女生。

我教語文,順帶教普通話。兩門課都很重要——各種考試必須的語文和專業必備的普通話證。

一大早,收拾停當,出門上班,樓下出租屋裏的奶奶跟我打招呼,上班啊,你在姜中教學啊?我啊啊兩聲,躲閃道,不是的啊。老奶奶追着不放,個是羅塘高中啊?我被逼問得無退路,在中專,中專,一邊騎車逃走,身後有含含糊糊的聲音,噢噢……噢。

跟年紀大的人不要談職業教育,他們不懂,我安慰自己。現實也是這樣的,隔行如隔山,哪怕不是教師,都能對義務教育、高中教育甚至幼兒教育說上兩句,沒有喫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而對於職業教育,大多數人就插不上話了,頂多限於紙上談兵。理論與實踐之間,隔着萬重山,大學教授是幹不了中小學校長的。現如今的中職教育陷入的是孤立無援,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境地。

花一個半小時,改完了第一篇週記,我喜形於色地告訴課代表,有好幾個寫得不錯,特別是這個,內心世界很豐富。我指着一本漂亮的週記本,16k的,寫了滿滿的一頁,滿紙的期待和倔強。課代表說,她呀,昨天退學了。我一愣:啊,什麼情況?我還給她寫了大段的批語呢,可惜了,你瞭解一下退學的原因,把週記本帶給她。隔天,課代表告訴我,那個退學的女生爸媽早離婚了,都重新組織了家庭,誰也不管她,她身體不舒服,想到醫院檢查,打電話給她爸爸,她爸爸嫌煩,還罵她。她不想再靠父母,一氣之下就到步行街一家商店打工去了,跟一個小姐妹合租了一個小車棚,暫爲棲身。週記本給她了,她沒看,隨手扔在牆角,只是說,她現在蠻好,希望朋友能常來玩。

我默然了。從事職業教育幾十年,此類現象見得多了,早已麻木,除了眼睜睜的看着,嘆一聲氣,無能爲力。

週四上午的課排得滿滿當當的,兩節普通話課,兩節語文課,我得喫得飽飽的,然後,一上午,在兩個班級間周旋,更換頻道。好在輕車熟路,可以在激昂的炫技與冷靜的思辨中,面對這羣剛剛踏進高中,懵懂接觸所謂專業課的學生,在灌輸和引導中告訴她們,老師教給你的,可以讓你受益終身。看樣子,這幫新生願意聽我的課,有幾個還七嘴八舌的大膽與我對話,我喜歡這樣的課堂氛圍,於是,不覺得辛苦。其實,這樣連續的征戰,倒是檢驗自己的一種手段,表明我還行,就好像參加乒乓球比賽,可以一整天面對各種挑戰一樣,有激情,不懈怠,不喊累。

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很多學生的課桌抽屜是空的,而將所有課本書籍堆在桌上,形成一座書山,如同一道屏障,兩旁的學生清一色的將屏障擺在過道一側,中間的學生則統一擺在中間位置,顯然,她們針對的是站在講臺前的老師,然後,自以爲很安全地躲在屏障後面打瞌睡做其他事情。我道破這一天機,帶領大家欣賞這陣勢,笑談掩耳盜鈴與鴕鳥心態,大家也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心照不宣的傻笑。第二節課,有幾個悄悄地將書山塞進抽屜,而大多數人依舊不願拆除師生之間的這道“三八線”。

新學期伊始,不少高中的新生教育,很熱烈地搞“行爲習慣養成教育”,狼牙棒覺得,養成教育是在白紙上圖畫,起步於基礎教育,幼兒園與小學是關鍵,高中生,特別是中職學生的行爲習慣已經形成,(十五六歲的年齡差不多都快定型了),我們首先應該糾錯,找出她們的不當之處,對症下藥,癰疽不除,何談練就健美身軀?先治病纔有改頭換面,重塑自己的可能。且降服潑猴一定要念緊箍咒,切不可走過場,潦草處置。

就像抽獎一樣,我算是幸運地抽到了一個不錯的班級,這個班起步好,軍訓會操全校第一,有幾個很能幹很自律的班幹部,因此班風正,連眼保健操也認真的做。這很合我的胃口,備課也仔細,想講的更龐雜,有的時候,在課堂上得意忘形,眉飛色舞,忘了自己的年齡,還跟學生拼網絡流行語,自我感覺頗受學生歡迎。第二篇週記中,一學生寫道:語文老師滿臉皺紋……(狼牙棒差點哭暈在廁所裏),這是誰家的孩子,太不懂事了,老師哪兒有皺紋了,哪兒?哪兒?我得抹去“滿臉皺紋”,更要把青春的激情和活力呈現出來。我還不信了!

言歸正傳,咱們一線老師還是面對教育教學的具體問題吧,怎麼消滅中職生手中的手機,怎麼激發學習積極性,怎麼改造端正其品行,怎麼傳授一項技能,爲學生謀一生職業,這些都是擺在面前的現實問題,需要實踐——反思——再實踐。正如要讓學生愛上閱讀,熟練寫作一樣,得有一個通盤的考慮與精心的謀劃。

噯,還是靠那句老話爲自己打氣;問世間情爲何物,職教人生死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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