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孃的最後一夜

                                                                —想起姐姐

她近來總是不斷地失眠,在漆黑的夜裏輾轉反側,孤寂難耐,昔日的輝煌與霸氣已不在,現在不過是一個孤老太太。過往的人和事一幕幕地在腦中回放,出場率最高的是姐姐。小時候姐姐如花的笑容總在眼前,和姐姐一起做遊戲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小時候的姐姐是那麼善良、謙和,有什麼好喫的好玩的總會讓着自己,漂亮的頭飾也從不和自己爭搶,即使自己犯了錯誤,姐姐也總是替自己兜着,小時候姐姐既是自己最好的玩伴,更是自己的知己和保護神。


記得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母親最喜愛的一隻玉簪,是姐姐幫自己背了黑鍋。那是父親送母親的定情禮物,母親平時都捨不得戴,只有在結婚紀念日纔會拿出來。那隻簪子名爲蝶戀花,一隻蝴蝶落在一朵牡丹花上,蝶與花都栩栩如生,簡直太漂亮了。她總是忍不住想戴一下,那次父母不在家她總算有機會悄悄偷戴一下,但可能太緊張了,簪子拿在手裏還沒有戴上頭,就吧嗒一聲掉地上摔成了兩半,嚇得自己哇哇大哭,姐姐進來看到如此情景嚇得臉也煞白了,但隨後姐姐就鎮定下來,拿過手絹幫她擦拭淚水,並安慰她說別怕,有姐姐在,母親問起就說是姐姐打碎的。爲了自己的錯誤,姐姐的小手掌都被媽媽打紅了。姐姐痛苦地緊皺着眉頭,但始終沒有供出自己。

小時候的小祕密也不是第一個告訴父母,而是告訴姐姐,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女紅,特別地害怕,還以爲自己得了什麼大病,又是如此私密的地方,太難以啓齒了,怕父母以爲自己做了什麼壞事。於是晚上她悄悄地告訴姐姐,沒想到姐姐卻笑了,“傻小妹,你長大了。”姐姐告訴她怎麼怎麼回事,當時對姐姐佩服地五體投地,她怎麼就知道如此多呢?有一個姐姐真好,什麼憂愁煩惱都可以幫自己解決,什麼知心話都可以隨心所欲訴說。

什麼時候姐姐與自己有了芥蒂呢?什麼時候與自己反目爲仇了呢?她始終記不得,只記得姐姐在自己的質問下淚眼婆娑可憐楚楚的樣子。姐姐,你怎麼這樣傻,有如此妹妹,天下的男人還不任你選,爲什麼,爲什麼偏偏要和他混在一起,你難道不知道愛情是自私的嗎?一定是他,是他勾引的你,對嗎?一定是,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何況高高在上的皇帝呢?姐姐,你還能回答我嗎?能到我的夢裏來說說你的委屈嗎?不管如何,你真的不該如此,你不是那個謙讓的保護妹妹的好姐姐嗎?怎麼會和我搶東西呢?

也許是我的錯,我真不該讓你進宮來,我應該早知道進了宮的人就會變了本性,就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了,你真的不該來這個是非之地。姐姐,你是被利慾薰心了,還是真的身不由己,我絕對不相信你是爲了愛情,在這宮裏鮮少有真的愛情。不管怎樣都是錯了,你的,他的,還是我的?還是我們都錯了。

你知道嗎,你走了,我有多傷心難過,母親有多傷心難過,你的女兒有多傷心難過。但是卻沒有人是清醒的,她們都把你的死歸罪於我?是我嗎?我不過是一時氣憤質問了你幾句,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還會像小時候讓玩具一樣慷慨地讓給我嗎?不,他不是我的玩具,是我的丈夫。我想你更多的是愧疚,不願意面對我而走的,可是你爲什麼不給她們說清楚呢?你怨我嗎?連走你也保持你一貫的矜持內秀,不肯留下一句話,我也只能背這個黑鍋了,我們這算是扯平了嗎?

夜如此地漫長,你卻不肯到我的夢裏來,我就這麼討人嫌嗎?到了那邊我們還會相見嗎?還能如小時候一般親密無間嗎?你知道嗎,我已經孤獨了很多年,自從你走後,我無時無刻不會想起你,我甚至不再相信感情,相信親情。但是我現在卻依然相信你絕不會拋棄我的,到了那邊,我們再一起牽手去追蝴蝶,盪鞦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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