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洪流染白了我們的記憶,卻慷慨地贈與了我們溫暖

時間對我們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它將一個哇哇的嬰孩帶到了中年,它將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了年半百的老太太,它將一個俊朗的少年變成了彎腰駝背的老者,它將一段炙熱的感情,打磨成一段相互依靠的溫存和依依不捨的眷戀,我們都是這時間洪流裏的一粒沙,日夜兼程,一點點地向前,終點在哪裏,我們並不清楚,我們只是在它的節奏裏,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最近在整理照片的時候,看到兒子兩歲時拍的照片,嘴角流着口水,幾顆整齊的小白牙在他咧開笑着的嘴裏閃着白瓷一樣的光,還有一張是他尿溼褲子卻不知已然,不知所以然地傻笑,一張是他和姐姐在公園的長椅上,當時兩個人的歲數加起來才五歲,他們直立着身子,面帶微笑,陽光透過厚厚的樹葉,將斑駁的光灑在他們的頭髮上,那一刻覺得他們像是天使的化身,是時間雕刻下的幸福,還有一張是兒子五歲的照片,照片裏他擺着酷酷的造型,樣子像個披荊斬棘的勇士,一張是他剛剛練習走路時的樣子,照片裏,他張着雙臂,咧着嘴,奔向媽媽的懷抱,一張是他第一次去幼兒園,一顆淚掛在稚嫩的臉上,在老師的懷抱裏,一種落寞和悲涼的無奈,後來的照片就是零零散散的了,時間都用在了陪他去補習的路上和等待他練習的空擋。


好久沒有給他拍照片了,長大後的他,總是少了小時候的勇敢和天真,似乎對於媽媽的鏡頭總是要儘量躲避,而每次不得已被老媽捉住的時候,總會有一絲的害羞,然後說一句“媽,不要再拍了”,曾經那個在媽媽鏡頭裏總是露出微笑的小男孩,曾經那個聽到音樂就將整個身子扭個不停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大了。

那雙稚嫩的小手,走不動路就停在你面前要求抱抱的小孩子,那個總會把肥肥的小腳丫放在你嘴邊要你聞味道的小男孩不見了,那個坐着你自行車座椅上,不停地問你問什麼的小男孩不見了,他在時間的洪流裏,變成了一個小夥子。


什麼時候,他的個子已經高出你一頭,什麼時候,你們角色互換,變成了你開始纏着問他爲什麼,什麼時候,他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什麼時候,他的頭髮不再是小區門口大叔的手藝,而變成了當下時髦的造型。

從前,你喜歡用自己的手掌來丈量他的小腳丫,五釐米,七釐米,十釐米,後來你的手心裏再也裝不下他的腳, 他長大了,他的個子、他的頭髮、他的臉龐、他的腳丫、甚至是他的性格都發生了變化,可我依舊感到幸福。

在無數個哄睡的無眠的夜裏,我總是在想,時間呀時間,你爲什麼不快點呀,趕緊讓懷裏的這個娃娃長成,大小夥子纔好呢,我就有大把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裏,於是就這樣想着、盼着、懷念着,一眨眼,時間就把我們從急匆匆的中年帶到了步履瞞珊的老年,他成了我們心中的支柱,我們變成了需要他照顧的老者。


他有了自己的工作,交了女朋友,從前的房子裏,剩下了兩把老骨頭,在歲月裏相互取暖,有人說,“養兒防老”,可我並不認同這樣的觀點,養他們大是我們父母的義務,而我卻不想用“養我們老”做道德的綁架,愛是平等的,子女之間也一樣的。

如今,他不回家,可我照樣能感受到暖暖的溫情呀,門口掛着他的籃球,鞋櫃裏依然擺放着潔白的球鞋,臥室裏,他喜歡的明星還貼在牆上,他的水杯我還是會經常拿到廚房清洗,他的被褥我會放在太陽下晾曬,冰箱裏還有剁好的排骨,他不經常回家,但是偶爾還是會打來電話,說:“媽,晚上回去喫啊,給我做紅燒排骨吧”,我們兩個人就像過去迎接春節那般的喜悅,嘮嘮叨叨,忙忙碌碌,幾個小時窩在廚房裏,然後,他進門,一屋子的飄香四溢,他跑到廚房裏,拿一塊剛剛出鍋的排骨,滿足地點着頭,像是小時候,放學進門的小餓狼,你看,時間帶走了你們多的寶貴幸福,最後卻缺慷慨地贈與了我們大把大把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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