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高三

        瑜伽館開業一個月後,周小芸出現了。

  她抱着一歲多的兒子還是和十年前一樣燦爛的笑容。陳沫一直很詫異她笑起來怎麼還可以那麼自然。

  一進門周小芸就直奔前臺,陳沫靜坐在那裏排着下個月的課表。“回來也不打招呼,是不是就不打算見我了,老死不相往來了嘛?”周小芸開腔就是笑裏帶着埋怨。倒是陳沫尷尬的呆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不認識我了?”

  “沒,怎麼可能,周大小姐怎麼會不認識呢”陳沫客套中帶着標準的姨母笑。

  周小芸不說,陳沫也不會問,四年了,一些都如雲煙一樣,模糊着她的記憶,也消散了兩個人多年的友誼。

  陳沫把周小芸請到落地玻璃最近的一個桌子邊,前臺小姑娘適時的端來茶水和孩子喜歡的各色糖果。

  陳沫做夢都沒有想到,周小芸開口就是她不敢問但心裏特別想知道的話:“沫沫,這個孩子不是範的,我們也沒結婚。”

  如周小芸意料之中,陳沫空洞的眼睛裏透着迷惑。接着她把孩子放到裏地上,只見孩子剛學會走路的樣子,晃晃悠悠的朝場館裏的一個藍色氣球跑去。

  這是中午的時間,沒有課程,陳沫招呼前臺小姑娘:苗苗,你看下小孩子,別摔倒裏。說吧,小姑娘笑着跑了過來蹲在小男孩的旁邊。

  周小芸雙手握着手裏的茶水杯,轉過看兒子時笑吟吟的臉,然後換了一個沉靜的表情,右手握住了陳沫擺在一起的雙手:“沫沫,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嘛,你能原諒我嘛?”

  如果在手機上,陳沫大可以直接打字:“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有些事發生來就是發生了,回不去了。”可是對着周小芸滿懷期待的表情,她實在是無話可說。突然靈光一線,原來有些話真的是很難說出口的,就像多年以前,那場下雪下,他問範良辰,如果以後遇見了還能不能在一起,而範良辰尋思良久,終究無話可說。

  那場大雪之後,陳沫再也沒有收到過一封範良辰的信,相反,她卻寄過一封信外加那瓶很久之前爲他疊的99個千紙鶴。陳沫想既然不聯繫了那就把屬於他的東西給他吧。千辛萬苦的喜歡到頭來只是一場可笑的暗戀。她什麼都沒有了,自尊和驕傲早已被埋在了那晚深到膝蓋的雪地裏,剩下的傷心和難過苟延殘喘的與日益繁重的學習和考試作伴。

  陳沫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日出日落,陰晴圓缺都是這個道理。友情和愛情都可以隨時消失和出現。

  高三了,班級裏氣氛開始變得緊張,黑板的右下角在開學的第一天就被寫上了倒計時的數字。紅紅的如血一樣惹眼。

  不一樣的還有她和周小芸的友誼,她們的友誼因周小芸向範良辰的告白失敗而得以爲繼。周小芸告訴陳沫她倆都是大傻瓜,範良辰誰也不喜歡。她們卻爲他各懷鬼胎,差點丟了來之不易的友誼。

  陳沫一下子釋然了,本來自己以爲範良辰喜歡的人是周小芸。她是那麼優秀清秀的瓜子臉,和明亮的雙眼,笑起來像陽光一樣燦爛。說真的,其實她一直愧對周小芸,雖然是她先認識範良辰的,但是喜歡的話是周小芸公開說出來的。就像孩子過家家一樣,別人先當了媽媽,你就只能選擇當爸爸或者孩子的角色。

  王芒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在北京最好的學府裏。他把自己高三精心整理的筆記都給裏周小芸和陳沫,並且經常和她們描繪北京有多好多。陳沫知道,這是他故意想要她們喜歡上北京而說的。

  至於考上哪裏陳沫都不在乎,因爲她在班裏只能佔個中等,和周小芸的天資聰明不一樣,雖然她有堂哥保駕護航,但是她總也學不進腦子裏,總感覺她的腦子總是一片渾渾噩噩的荒地,寸草不生。只有當她翻開小說的時候纔會眼前一亮,初三那種誓死要考上一中的衝勁兒沒有了。

  在高三的寒假,也就是春節期間,堂哥結婚了。陳沫如願以償的當上了接新娘的伴娘。在村裏的婚禮上,男方需要找兩個未婚的小姑娘來替新娘一路上打紅傘,也就是現在婚禮上的伴娘的角色。

  那天陳沫很早就起了牀,和村裏另一個找好了婆家還沒出嫁的姑娘一起等待着接親的隊伍。陳沫從來沒有化過妝,那天也不例外,小姑娘在外打工時學會的化妝。於是她提議給陳沫好好打扮一翻。

  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晚,陳沫懷着忐忑的心情被姑娘拉坐在家裏只有一面鏡子的桌前,感覺有種又香又好聞的水和霜一樣的東西上了臉,緊接着是一種粉樣的東西,香氣撲鼻。眉毛,眼線也都準備妥當,到最後的口紅陳沫死活不讓了,她怕因口紅太紅而找人非議。如果有人說她是在搶新娘的風頭那就是死罪一條了。

  陳沫趕緊謝謝姑娘的好意,擦了擦自然粉紅的嘴脣,這樣一看陳沫還真是一個模樣俊俏的姑娘,她對着鏡子觀看裏半天,原來化妝真的會讓一個人變好看。在看到嫂子新娘妝的那一眼,她更確信了這一點。

  嫂子簡直是仙女下凡,寒冷的冬天裏,嫂子穿着喜慶的紅婚紗坐在牀上,上半身被喜裹着只露出婚紗的肩膀上精緻的紋繡。嫂子的老家就在臨村,後來才搬到縣城的,由於爺爺奶奶健在,所以爸媽決定讓嫂子在老家出嫁。那時候農村流行八擡大轎,就是有八個壯漢擡着的大紅花轎,氣派又熱鬧。陳沫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場景,當她給新年打傘的時候,很多目光落到嫂子身上至於就是新娘身旁的伴娘身上。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輪換着尷尬的表情,始終低垂着化了妝的眉眼。

  她的身上無一例外,是堂哥要求的紅色羽絨服。這點更讓她臉紅到脖子根。彷彿馬上上花轎的是她而不是嫂子一樣。短短的上轎過程,她的腳像是被壓在石頭下,艱難的挪不動步。站在一旁看熱鬧的人,自覺的分成兩邊,留出一米寬的地方給兩個伴娘和新娘。陳沫總覺得有種更炙熱的光在注視着她,她很好奇可是又不敢擡頭張望。

  終於新娘進了轎,她手裏的傘才合起來,等待着新娘下轎時的再一次撐開。轎伕齊聲喊起,嗩吶聲響徹雲霄。一行接親隊伍先行,新娘的嫁妝和送親人都跟在後面,三媒六聘,十里紅妝,有情人終成眷屬。

  陳沫加緊了腳步,可是明顯轎伕的速度更快一成,她頻頻回頭尋找那一個更熱切的目光,可是回頭一看,長長的隊伍裏都是一個又一個熟悉或陌生的臉,轉而一無所獲。

  過完春節,很快就開學了,就像班主任說的一樣,高三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他恨不得連寒假都不要放,所有的學生都坐在班裏埋頭苦幹,畢竟全班高考成績出色,他臉上也有光。

  班主任對陳沫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過本科線就好裏,至於重點不重點一點也不重要。於是陳沫以此爲懈怠的理由了,小說成爲了她閒暇之餘說有的愛好。

  日復一日她的語文越來越好,數學和語文成績卻背道而行,綜合起來,除了偏科,她的總成績沒有太多的變化。

  周小芸的媽媽又肩負起了初三最後一個學期的重任給她倆送飯了。陳沫畢竟還有兩個月就十八歲了,她的個子沒長多少,可是自尊心暴增。死活不接受周媽媽的午飯,周小芸樂呵呵的誇着陳沫懂事,可也欣然接受,畢竟多做一份飯,花的經歷也不少。

  高考成績下來後,周小芸果然得償所願考到了好成績,陳沫也得償老師的心願過了本科線。

  填自願的那天,周小芸拉着陳沫去了網吧,她不想在老媽的囉嗦裏選擇自己心儀的學校,另外她也想和陳沫選擇同一個城市。

  不知道,王芒是怎麼知道她們倆在網吧的,意外的出現在了網吧裏,當她們倆在選擇上海的學校是終於在她們後面按耐不住了:“選北京的學校啊,北京多好,省會大城市,適合你們這樣漂亮的姑娘去發展。

  周小芸驚愕之餘,只拋了個嫌棄的眼神就轉身看電腦顯示器。她不是討厭北京,她只是單純的討厭王芒這個人。

  不知道爲什麼,王芒人帥學習好,但是姑娘緣就是不好。這裏的姑娘只指陳沫和周小芸。在大學裏可不是,他在大學很喫得開,在周小芸眼裏的油嘴滑舌到了大學那絕對是三寸不爛,出口成章。

  陳沫倒無所謂,只超過本科線,她的選擇很有限,只等着周小芸選擇好了城市她直接填那個城市能錄取她的學校就好了。

  周小芸被王芒遊說的心煩意亂,直接關了電腦強忍着怒氣,不好直接發火,假笑着說:“王芒同學,好久不見啊,請我們喫飯可好?”

  王芒一直都是眼神活泛的人,只要有個臺階就順杆往下爬。在喫飯的時候陳沫聽他說北京的一些事,倒是很感興趣。彷彿範良辰早已翻了篇。大學美好的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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