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大雪紛飛

       陳沫掛完電話,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大雪上,雪已埋到了她的小腿,當她踩下去的時候,高出的雪直落在她的棉鞋裏,又冰又涼。此時,她相信範良辰說的他的鞋被雪打溼的話,也相信他的鞋不多,有可能就那一雙可以踩雪的鞋,所以她並沒有怨言。

  終於她來到了南二中的大門口,除了保安室裏的大爺,外面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六點了,冬天的晚上六點天早就黑了,但是今天不一樣,滿世界的雪和校門口的路燈把她的周圍映的如白晝。只是風太凜冽,雪太大,沒人願意在冰天雪地裏受凍。

  大爺好奇的看着她,沒有出來問她找誰。她也只看到大爺坐在椅子上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就轉臉朝校園裏望去。一個出來的人影都沒有。

  既來之則安之,陳沫在雪地裏踱來踱去以驅趕寒冷的侵襲,還好來的時候圍着圍巾,脖子處只有細細的寒風刺骨的往裏鑽。但是再熱的心,都禁不住在大雪裏長時間的停留,陳沫清楚的感受到,她一顆火熱的心在慢慢冷卻·······由內而外,陳沫凍的快要蹲在了地上。

  她看了看手裏的表,六點半。等到七點鐘,如果他還是不來她就走,相比於愛情來說還是小命要緊。

  最後陳沫還是不顧形象的蹲了下來,這樣暖和一些。終於在陳沫掉下淚的空當,她通過眼淚模糊的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朝她不緊不慢的移動。七點已過五分,陳沫還是破壞了原則多等了五分鐘,其實她知道就算八點了,她還會等到八點零五。在感情的世界裏女人的智商都爲零。

  陳沫熱淚盈眶,她拉着紅色的圍巾擦了擦眼淚和鼻涕。她始終蹲在地上等着範良辰靠近。沒有想到範良辰走過來第一句話是:“你是不是傻,雪那麼大,你非要來幹嘛?”陳沫沒有說話嘿嘿的笑着,因爲她的腿因爲長時間蹲着而僵硬的站不起來。

  範良辰高高在上毫不費力的低着頭黑着臉埋冤着,陳沫努力擡起頭,努力打開凍僵的臉討好的微笑着。就像他們一直以來的狀態,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到塵埃裏。撕掉作爲朋友的外衣,她其實就是一個乞討愛情的小丑。就算之前他們一直在通信,但是她就是知道範良辰的態度一直不溫不火,好像都是她在艱辛的維護兩人之間的不多的通信。

  “拉我起來,腿凍住了”陳沫縮着脖子只擡起下巴僵笑着伸出了右手。範良辰見狀嗔怪着一把拉起了蹲在地上的陳沫,一臉不悅。

  沒想到他奮力一拉,陳沫就這樣輕飄飄的被拉了起來,是啊陳沫太瘦了,像長高的豆芽菜一樣。範良辰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兩步才站住了腳,倒是陳沫順勢倒在了他身上,臉緊緊的貼在了範良辰的右側胸膛上。

  他雖然穿着厚厚的黑色棉服,但是陳沫還是感受到了他心臟劇烈的跳動着。兩個人就這麼靜止,旁邊的保安就這樣靜默的看着他們,要是在夏天估計他早就拿着電棒攆出來了吧,陳沫這樣想着。

  過了幾秒,範良辰輕輕的推開了她:“你不是有事說嘛,說吧,說完我送你回去”

  陳沫想了一會說:“周小芸給你打過電話嘛?”說完她抿起了嘴脣。

  “就這事啊,對,她打過,她還說是你把電話號碼給她的,怎麼了?”陳沫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但是他也不能說她沒有給周小芸號碼,也不能說周小芸因爲和他通信的事鬧到現在兩個人都不說話吧。

  她自己和範良辰僅僅是朋友的關係,她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不能給範良辰打電話,並且那個人還是自己的好閨蜜。

  陳沫沒再問,沉默了半天。

  “陳沫還有事嘛?”範良辰跺了跺腳,搓着手問道。

  陳沫目光飄忽輕輕搖了搖頭。

  “你還沒喫飯吧,要不去我們學校食堂喫點。

  陳沫擡起頭,又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在學校喫過了”,她說了慌,來的路上肚子咕咕的叫個不停,可是實在是沒有胃口喫任何東西。

  範良辰沒再說什麼,看看手腕上的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學校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陳沫只能用這些無關緊要又任性的話來表達自己的無助和倔強。低着頭她看到了範良辰腳上那雙白色球鞋,裏面確實溼了很多。

  範良辰直接拉了她的右肩:“走吧,我送你回去”

  陳沫被拖拽着離開了二中的校門,那個還亮着的保安室慢慢的落在了身後。

  雪越下越大了,多年以後陳沫永遠記得他們兩個走在雪裏的情景。範良辰穿着黑色棉衣,她穿着褐色到腳的羽絨服,兩個黑色的影子星星點點的在雪地裏移動,像兩隻螞蟻一樣渺小又孤獨。

  陳沫撐開了手裏藍色的傘,無聲的擠到範良辰身邊,努力的擡高自己的左手,把傘送到了範良辰的頭上。只見範良辰直接接過傘:“我來吧,打傘這種事還是應該交給男生!”

  以範良辰的高度,他輕而易舉的把傘舉在右手上,反而因爲陳沫的身高,他特意把靠近她的傘邊壓低了一點。陳沫感受到了這些細枝末節的溫暖,在心裏樂開了花。她看着前面很長很長的護城河,她多希望這條河永遠沒有盡頭,這樣,他們就可以一直一直的往前走。

  離開南二中沒多久,就遇到了一座橫亙的橋,通往市中心。他們艱難的爬上橋。擱平時上橋絕對不費吹之力,但是今天不一樣,大雪覆蓋了道路,滑到令人崩潰。上橋可以使上全身的力氣,但是下橋就不一樣了,必須收住所有的力氣慢慢滑下去。

  範良辰還可以,陳沫太單薄了,她努力着不讓自己滑的太厲害,並且在範良辰面前摔倒絕對是一個尷尬到死的事情。但是她實在太若不經風了,恰遇後面一陣西北風吹來,她勢如破竹般滑向地勢低的地方。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又腰被一隻大手緊緊抱住了,可是也太晚了,由於兩人的慣性太大,最終也沒阻擋一起滾到最低處的命運。兩個人最終結結實實的抱在了一起,在雪地上滑出很長的雪痕。

  範良辰以壓倒之勢覆在陳沫的身上,定了幾秒,才慌亂的起身。

  “對,對不起,我只是看你要摔倒想去扶着你,沒想到······”

  陳沫邊說沒關係,邊努力的嘗試着起身,無奈她的後背被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疼的她只嘆氣。最後還是範良辰一手抱住了她的腰才把她給拖了起來。

  在繼續回去的路上,陳沫被這個小插曲鼓足了表白的勇氣。來的時候只想問個清楚,但是現在,她覺得非表白不可,機不可失。

  他們倆就這樣走着,大概過了路程的一半,陳沫看到一中的校門清晰可見了。於是她的勇氣值飆到百分百,於是轉過身站定下來:“範良辰,我,我有事跟你說”範良辰沒有發聲,無聲的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表情淡然,彷彿他心知肚明一樣。

  陳沫深吸了一口氣,冷風進入它的肺裏,然後打了一個冷戰後隨着排出的二氧化碳她終於說出了憋了幾年的話:“範良辰,我喜歡你,我們······我們可以······在一起嘛?”

  說完她立馬低下頭,等待着她期許的答案。半晌,她只覺得傘傾斜了一下,範良辰的呼吸在她的耳邊越來越急促。沒想到心跳加速的不止自己一個人。只是後來她才明白,她的心跳是來源於表白的期望,而對方的心跳是來源於拒絕的糾結。

  所以陳沫用了三年的時間得到了她早已模棱兩可卻有蛛絲馬跡的答案。範良辰拒絕了,決絕的那麼痛苦那麼優柔寡斷。陳沫一直以爲那是他在猶豫,其實她也是喜歡自己的。也是很久以後看到一本書上寫到,有些人他雖然不喜歡你,但是他也不能因決絕的拒絕讓你恨他。畢竟來日方長未來說不定還會遇見。

  “我不是非要現在,能不能等我們都考上大學再在一起,我知道你現在學習緊張,快要高考了。”陳沫抓住最後的時機一吐爲快,是的她可以等,畢竟幾個三年對她來說都是值得的。

  只見範良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現在還是以學習爲重,在前途未卜之前我們沒有資格早戀。”

  “那你喜歡我麼?”陳沫以爲範良辰還有言外之意。

  “沒有”乾淨利落的兩個字直接堵在了陳沫的心口上。堵的她沒有再說一句話,反而如釋重負的笑了。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砸的她喘不過氣。

  “我明白了,謝謝你送我回來”說完陳沫頭也不回的走了,雪無情的砸在了她的臉上,什麼時候開始下起冰雹了她都不知道。

  “喂,等下”範良辰在身後喊道。

  陳沫愣了一下,莫非他回心轉意了?

  “你的傘”說着範良辰朝她的方向把傘搖了一下。

  “不要了,給你吧”陳沫的心徹底掉進了冰窖。

  範良辰並沒有就這麼算了,他快速的追上來,攔在她面前用陳沫不能拒絕之勢把傘塞到了她的手上。範良辰冷峻的臉出現了心疼的眼神,陳沫不需要他的可憐,接過傘,決絕的繞過範良辰,生怕被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眼淚,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走了幾步,範良辰在後面喊:“陳沫,你一定要幸福啊”

  這時她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於是這句話像鋤頭一樣在她的心田肆無忌憚的開墾出一片又一片荒涼。

  她抹了一下眼淚,轉過頭,看到範良辰正站在一個路燈下,雪紛紛咂在他身上,孤獨的像另一盞路燈。

  陳沫扔下了傘對着離他十步左右的範良辰喊道:“範良辰,你聽着,現在,我向東走,你向西走,誰都不要回頭。以後如果還能遇見,你未娶,我未嫁,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範良辰雙手放在了嘴巴上準備喊出聲音,可是到最後他一個字都沒有仍出來,他定定的站在那裏被雪覆蓋着。

  “好,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哦,再見,範良辰”陳沫聲撕竭力,兩隻手在風雪裏瘋狂的揮舞,生怕範良辰看不到似的。再見了懵懂的青春,她知道這些話簡直就是放屁,現在不愛,未來就更不會有什麼結果,這磨人的青春啊!

  她壓低了喉嚨裏的哭腔,筋疲力盡之後,放下了雙手,拾起早以佈滿白雪的傘,她已經沒有力氣把傘上的雪抖落了,舉到頭上的間隙,雪從傘上滑下來,直接掉進了她的紅色圍巾裏。

  冰涼透徹骨,絕望似生辰。

  她亦步亦趨,雪已經深到了膝蓋,她艱難的挪動着。終於還是體力不止,右邊的膝蓋跪倒在地,整個人被雪埋到了胸口。就在這時陳沫彷彿後面還有一雙眼睛看着她,她回頭,範良辰果然還站在路燈着,定定的朝着她的方向張望。

  她頓時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她落到了一個絕望的崖壁下,身後還有一雙眼睛,他不救還在眼睜睜的看着她無聲無息的下滑。

  “你走,你走啊······”陳沫聲撕竭力對着範良辰大喊。她不要他的同情和幸災樂禍。

  終於範良辰轉了身,看不見他任何的表情,頎長的身影緩慢的消失在昏黃的路燈下白色的道路盡頭······

  陳沫再轉回頭時如釋重負,一瞬間又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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