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記7:朝花夕拾1

朱小四

我的一年級在本灣上的,由於上下學方便,不耽誤玩耍和放牛,上了兩年。

二年級到陳店完小,剛好遇到講普通話的邵老師。她對我這個流鼻涕不敢說話的女學生應該沒什麼好感,但這並不影響我瘋狂模仿她說話和寫字。我的成績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有次她拿着手帕進教室,邊打開邊說:“有個同事結婚發喜糖給我喫,我不捨得喫,分給你們喫。”幾個膽大的馬上歡呼着圍住她索要。遠遠地看着的我自然沒喫到嘴,但這糖一直甜到我的骨子裏。以至於現在喫什麼好點的東西都想給點學生嚐嚐,雖然學生家已經不缺好喫的東西了。

三年級下學期沒交三元的學費被老師叫去問情況。覺得自尊被撕了一地的我,流着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已經不教我的邵老師走過來,溫和地讓我回去給大人說清楚,然後就讓我回教室。

後來的事都不記得了,就記得她蒼老面孔上柔和的眼神。

再後來,邵老師據說調回來了老家千斤。那時候千斤對於一個農村孩子來說比孫悟空的西天還遠,所以再也不見邵老師。

這麼多年,誰把老師比作慈母,我就想起邵老師。聽宋祖英唱《長大後我就成了你》,我也會想起邵老師穿皮鞋教我們踢毽子。

我曾經寫了幾次是邵老師使我有了成爲喫“商品糧”的人和當老師的夢想。但要我回憶她說了什麼關於夢想和努力的言論,是一句也沒有的。

似乎是她的普通話,她鋥亮的皮鞋,她好看的金牙,她平靜的面孔,她的西裝下從容的步伐……每天都在散發夢想好聞的味道。

剛畢業的時候我應該能找到邵老師的。但優秀學生成爲一個小學老師,且工作在南瓜醃豇豆爲主菜的村小。夢想也跟着沒工資的身子矮了一大截,哪還有勇氣拜見偶像。

後來結婚生娃調動買房子,更是狹縫裏求生存,夢想也只能深夜說給自己聽了。

這些年天南地北地學習和交流,邵老師“潤物細無聲”的生命教育在腦子裏復活起來。

上世紀80年代,很多老師都是用自己做人做事的方式帶學生,反而給學生留下很多人性的光輝。

突然想起週五學生討論《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面對鼓勵他們自由發表言論的我,80% 的學生說最有趣的事件是魯迅的老師讀書太入迷,竟然不管學生,學生可以在下面做自己喜歡的事。

時時處處都對學生進行監視和壓制,能達到教育的目的嗎?邵老師們不會去辯論,只會默默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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