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老人的牢籠,背影是留不住的時間

醫院總是能不去,就不去的,但這不由人說得算。

早上一起來,就帶了老爸去檢查。

說是肺上的問題,有好幾年了,他自己感覺沒什麼大問題,我們也大意,就這樣一直拖着。

最近父親感覺胸悶得厲害,經常的喘不上氣,就着來我這的機會趕緊帶着他去檢查。

心裏還是忐忑的,畢竟父親年紀大了,一直沒有什麼大毛病,怕他到臨老了會喫身體的虧。

在晚秋早晨路上,人很少,車也不多,電動車在飛快的跑着,涼嗖嗖的。

這邊的醫院來過幾趟,都是打車或者開車去,騎車來還是第一次。

路不是很熟,一路開着語音導航。

那及時又機械的語音是一路上唯一的響聲。

醫院並不遠,電動車10來分鐘就到了。

但因爲我是騎車來,老爸是第一次來上海的醫院,都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在這等我,我先停個車!”路邊瞅見一個停車口,便對父親說。

“嗯,好。”父親微微的點着頭,站在路邊,努力做出融入人羣的從容。

“我們這邊走,門在那邊!”我停好車返回後,指着另一邊的路口,說着就在前面引着路。

不知道什麼時候,父親已經習慣了走在我後面了,似乎這是我們的世界,理應該聽我們的,就像在田間地頭應該跟在他的後面一樣。

可能是來上海後,也可能是感覺到自己已經老去後。

醫院門口搭着一個長廊,門口有指示牌和小型擴音器提醒着排隊的類別和要注意的事項。

“打開隨身碼,走電子通道,沒有隨身碼的帶着證件走右邊的人工通道!”

站在門口的醫生重複着說着這句話,在她身後是兩條100米左右的長道。

疫情防護人員是盡責的,卻也在聲音和動作間透露一般流程的機械,他們和我們都相信,這羣人中間沒有人染上過“新冠”。

“你走這邊,電子通道在左邊!”醫生糾正着我,看着我指向的父親,似乎明白了什麼,就放了我們過去。

這個城市裏,老人是被優待的,不過這種優待是遠距離的,是不願意接近和深入接觸的客套。

這種客氣和優待在老爸一直生活的農村是沒有的,路上見個人,都能說上兩三句,言語粗俗而直接,沒有過多的客氣。

掛的是呼吸科,醫生在四樓。

一樓到二樓是有自動扶梯的,像坐所有的交通工具一樣,父親穩穩的抓着扶梯的扶手。

二樓到三,四層沒有扶梯的,只有一部兩門的電梯和消防通道的樓梯。

電梯門口密密的都是人,邊上貼着“適當運動有益健康,人行通道在10米↪️。”

人行通道的人果然少,一會兒就到了四層。

選擇少有人走的路,能更快到達終點,但這是對還年輕的我來說,對父親卻不是這樣。

到四樓後,他找了個座位喘了好一會,可能日子真的是小偷,會不經意間偷着我們僅有的東西,無論你藏得有多嚴實。

父親身體還算硬朗,但再也回不到能擔着兩袋谷上樓時的年輕了。

那時總覺他的力氣是無窮無盡,根本不會有衰老的那麼一天,只能抗一袋谷的自己總在羨慕父親的大力氣。

一切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年歲到來,還是要從鄉村離開,來到唯一隻認識我們的城市。

醫生是位主任醫師,說話利索,坦誠而有人情味,看着去年在家裏拍的B超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你想檢查哪裏,我給你開,和呼吸科不相關的我覺得沒必要,畢竟自費的,沒必要的就不要查!”

說着病史,老爸也在用家鄉話在邊上補充。

我一會說自己的想法,一會翻譯父親的話,醫生不停的點頭,把相關檢查的單子就開好了。

檢驗有專門的科室,有的當天出結果,有的幾個工作日後才能拿到報告。

所有檢查中以CT最爲緊俏,預約到了一星期後。

CT檢查一直是個大項目,以前是,現在還是。

不只是它的費用高,更是使用它場合的隆重。

一個大大的房間,空無一人,中間擺着一架夠人躺的大機器,醫生在隔間透着玻璃指揮着病人擺好姿勢,再通過電腦操控着機器。

父親沒做過這種CT,記憶中他連X光都沒做過。

無論是在曾經山上摔傷了腿,還是曾經騎車摔折了手,都只是裹着繃帶熬上那麼一兩個月,沒去過什麼大醫院。

可能他有點感慨,但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就被我緊張的腳步帶着去了醫生處。

他還是有點喘不上氣,但也不願離我得太遠。

每100米左右,回頭時都會看見他有點蹣跚的腳步,不願落後,卻就追不上的腳步!

唸書時,讀《背影》時被深深的感動過,現在經歷多了,我們只顧着急不可耐地前進,只留下背影給曾經的留下背影給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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