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僂峯爬山小日記

1

按部就班久了,日常計劃之外的安排,實爲生活的饋贈,因此,臨時決定週日爬山,給自己一個意外驚喜。

當我們駕車駛入岣嶁峯地界,道路兩旁快速倒退的樹木,鬱鬱蔥蔥,透着有別於鄉野植被的蒼勁,山風沁涼沁涼,冒着一股子靈氣,吹走了一腦子漿糊,穿行在山林之中,瞬間,滿血復活。

我們把車停在景區的大門口,既然是來爬山,必須身體力行。一下車,林區的寂靜,鋪天蓋地襲來,有種不似在人間的感覺,靜靜呼吸着山間的清新空氣,彷彿一頭扎進氧負離子的海洋。

雖然,喜歡爬山,依然逃不過身體的節律,才走了十分鐘不到,耳朵裏只剩“吭哧吭哧”的呼吸聲,短促粗重,走一會兒歇一會兒,真是萬事開頭難呀!不過,我清楚自己的耐力是可以的,此時,最多算是熱身運動的小小不適應而已,等身體適應了凳山的節奏,一切將不在話下。

除了大門處的工作人員,以及半個小時偶爾來一輛自駕車外,整座山,整條盤山公路上,肉眼可見的人類,就我倆。走在山腳,如同潛入深海底,密林蓋在頭頂,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息,靜得空氣都膠着凝固了一般。

呼吸淺下去後,就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個人的心跳孤單,此情此境,此時此刻,最適宜聽聽對方的心跳,彼此靠近才能抵禦大自然那濃得化不開的寂靜。

因爲暫時無需處理日常瑣事,避開了衝突,反倒能放下成見,卸下防備,敞開心扉,在自然的見證下進行一次深入的心靈交談。於是,我主動挑起了話題,聊起了近段時間,堆積在心底的情緒,這直揭傷疤,哪怕冒着血絲,也要直抵真相的聊天方式,唯有豐哥能受得了。心扉敞開的有點生猛,不過,我認爲心通透了,心無芥蒂,纔是親密無間,並且,唯有清理了心裏的疙瘩,才能真正享受當下的美景。

我們邊走邊聊着,盤山公路兩旁的種滿了竹子,一節一節地往上生長,一路走來,除了靜就是靜,一直奇怪,爲何沒有鳥類,行至此,簡直是闖進了鳥兒大本營。只聞其聲,不見其身,嘰嘰喳喳,叫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脆生生地響在心頭。

望着山路旁空置的民房,話題跳躍到退休後的生活,若是能生活在此地,呼吸着無污染的空氣,喫着自種的綠色蔬菜,每天散散步爬爬山,該是會長命百歲,不知不覺心情漸漸豁然開朗。


2

於是,舉起手機,準備收集沿途的風景,銀杏,楠木等植物蒼翠挺立,行走其中是行走在植物電影膠片裏,一拉一棵蒼天大樹,一拉一棵珍貴的植物,目不睱接。

豐哥總是不自覺地誤入鏡頭,警告會發朋友圈,他回我,到時候別讓他成了網紅。誤會有點深,網紅本尊是他背上的小紅包。

我們就這樣,時而說說話,時而拍拍照,時而開開玩笑,時而相對無言,時而專注走路,時而休息,閒閒散散地踩着時間,走到了景區遊客接待中心。

一位當地的婦人在松樹下襬了個小地攤,整個坪裏停了三四臺車,只見車不見人,估計,直接登頂了。

擡頭望着山頂,薄薄的霧氣從樹林中飄浮出來,纏繞着密集的樹木,若隱若現地浮在空中,整個山頂都冒着仙氣。

我們也發起登頂,兩個人從山腳走到了山腰,一路上人跡無蹤,走在登山小石階上,聽到遊客高吭的說話聲隔空傳來,總算是有丁點在景區的感受了。孤伶伶的熱鬧似是擾亂山林的靜謐,卻帶動我們加快了腳步。

剩下的路,怪石嶙峋,一級一級的臺階藏在其中,完美地利用了山勢,或借勢鑿出臺階,或用山上的石頭鋪就,青苔覆蓋在小路上,在石頭上茂盛地繁殖,密林下,光透不進來,閃着陰森奇異的綠,像一個一個大綠怪,多站一會兒,隨時會被綠色侵蝕,成一個綠人。苔蘚小石板路既滑又陡,我們幾乎是貼山而行,伸手可觸的是大大小小的樹木植物,興許是光照不夠的原因,每一棵樹的樹杆上都染上了綠色。

清一色的臺階,一級一級地望過去,消失在樹林之中,行至轉角,又是一連串的臺階延伸至林中深處。兩條腿在高強度地彎曲伸直彎曲伸直,短時間內,運動強度增大,腿是真累了,全靠意志力在撐。

行至一處向陽處,陽光正巧從雲層裏透出來,傾瀉而下,照在身體上,蒸發了林中沾染的溼氣。風起,林濤微湧,站定不動,感覺自己也是一棵樹,隨風而動,與自然和諧共處。

心裏裝着登頂目標,在目標的逼迫下,憋着一股子勁,花了50分鐘的時間,到達山頂。


3

坐在山頂的望日亭,汗溼透了背,不一會兒,林子裏一陣一陣湧出陰涼寒氣,一股一股地衝擊着背部,溼熱與寒冷交替夾擊,身體稍感不適,起身,走向觀景臺,眺望遠山。

秋日,多雲,觀景臺上遠眺,白茫茫一片,若是有一輪秋日暖陽,纔是點睛之筆,秋高氣爽的明朗景緻最是迷人。登高望遠,眼底的風光,欠缺明麗的色彩,但俯瞰山腳下,體積縮小如玩具的民舍散落山間,公路沿山勢蜿蜒,彷彿大自然給山腳量身定製的蕾絲邊。山頂縱觀全局的視野,讓人產生一種俯視衆生的力量感,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錯覺。清晰的視野,再加上各種感覺的加持,真真是心曠神怡似神仙,飄飄然間,自戀地覺得自己是如此地與衆不同。

人生如同登山,山底時,只雲身在此山中,憑着本能,眼盯腳下,埋頭趕路。行至山腰,陽光充裕,植被明麗,有了局部視野,有了風景誘惑。有些許累了,也許會流連忘返,小小滿足於此,則忘卻來時路,更不知前路。衝刺山頂,勝負欲驅使下登頂,“一覽衆山小”的全局視角,潛移默化地昇華了心靈的氣度。一路艱辛,都值,憋足勁,可不就是爲了這一刻。

在山頂逗留了近一個小時,於風景之中,細細玩味內心的各種感受。登頂目標達成,回程時,一身輕鬆之下,眼中的風景多了一番別緻的情趣。

下午,人更稀少,非國慶、五一、暑假,遊人極其少,真正的喜愛爬山,才選擇週末。

偶爾,一兩個結伴同行的年輕人,迎面走來,望着她們的身影,生出一種過來人的心境,想像着,接下來,她們走着我們走過的路,欣賞着同樣的風景,經歷着同樣的體驗,此時,我有種完成目標之後的優越感。

從山頂的熱鬧回到山腳,那份靜是如此的奪人心神,細細小小的蛐蛐聲藏匿在草叢間,沉悶壓抑,與山頂的開闊,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不得不印象深刻。路面的落葉,倒是明亮了心情,明黃、大地色、橙黃、紅色、豔紅等,給地面上了色。

下雨了,雨點擊打着樹葉,嘀嗒作響,密密麻麻的樹葉遮擋了雨點。豐哥急着下山回家,而我腳步很慢,不捨離去,不捨這裏的寧靜,不捨這裏的空氣,不捨這裏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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