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永夜

        藥瓶子春宵思美人

  平西王浮雲遊大夢

  

  是夜,春風嫋嫋,細柳彎彎。一勾新月斜掛南天,數只流螢輕點窗扉。

  窗扉呀,

  你哲人的眼睛,

  在夜,

  心中亮着明燈。

  你望着,

  浩渺深邃的星空。

  深邃的夜空呀,

  有天使,

  魔鬼

  妖精。

  藥瓶子洗過腳,讀了幾頁《少年維特之煩惱》,對着穿衣鏡,拔出整個腦袋黑髮叢中右鬢唯一的一根明晃晃刺目的白髮,藥瓶子一聲嘆息:唉,人生易老天難老,彈指之間,我藥瓶子一晃三十六歲了也!一晃呀,隨太歲羊天尊飛天別鄉三年零六個月十一天矣!一晃呀,本王任正國級也兩年多矣!

  藥瓶子摸摸從皇宮帶回的撐滿太歲蛋糕的尚有餘溫的塑料食品袋,呆滯半晌,不由雙手拍案放聲抽泣:咳!我本知道,知道這兩包蛋糕,坤坤不可能喫到,乾媽小鶴鶴也不可能喫到,我的所爲,不過是解解心疑罷了。也不知,天涯何處的坤坤是繼承了父業?還是自主創新?是當了駕校教練?還是在藥店當調劑師天天衣帶漸寬終不悔幹一個連連看的遊戲?是當了西紅柿裝箱季節工?還是幼兒教員?開了旅行社?還是瑜珈館?是考上了事業單位公務員上了班?還是在家複習備戰考研?是忙忙活活幹直銷拉人頭?還是做了賣美容化妝品零食牙膏的微商?星海茫茫,今夜,我藥瓶子貌似強大的內心爲何如此脆弱。常人輕而易舉抵達的目標,對於我藥瓶子卻似癡人說夢。蒼天呀,大地呀!我藥瓶子妄自博取功名,坤坤牆上畫餅,乾媽盼孫無望,我這功名利祿又有何用?我都不如當年明月小鎮領着媳婦街頭賣菜被監市追得抱頭鼠竄的那個小老百姓。

  藥瓶子又把塑料袋翻了一個個,頓足流淚,憑窗又嘆:罷了!罷了!可憐我這不可多得的蛋糕,可憐我這拳拳之忱!於260萬光年之外的坤坤、乾媽,不過等於給死人燒紙,聊以寄懷耳!

  嗚嗚嗚!藥瓶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取過湖筆,飽蘸煙墨,舒展生宣,作詩一首:

  洪荒的鐵皮車咣噹咣噹

  沿時間的軌道

  寸寸飛逝

  

  每一個站臺都不一樣

  上來下去的

  都成過往

  

  我們的命運就在這鐵皮車上

  看看窗外

  或閉着眼睛空想

  

  藥瓶子翻箱倒櫃,驀然發現一套刺繡着燦爛櫻花的小衣。藥瓶子又長嘆百聲,落淚三番。桃花渡往日曆歷在目,惠子——與坤坤酷似的渡邊惠子卻作古八年。只有這當年救過一命的納米蟬翼防彈衣,尚留惠子遺香。

  藥瓶子索性下牀,褪去內衣內褲,勉強把白花花黑黢黢的身子鑽進小衣。藥瓶子對鏡自嘲:當了王爺這二年多,肥魚大肉,本王也是胖了。穿戴蟒袍西裝,我便是平西王,換成這緊巴巴漁網般公務一般纏身的內衣,其實我還不過是個虛度青春年來年去年年忙爲他人做嫁衣裳的小藥瓶子而已。

  月斜西窗,藥瓶子依然春江浩蕩,精神百倍,毫無睡意,彷彿徜徉於桃花渡那觸手可及失不再來的幸福之中。

  睡覺是最偉大的修行。

  想到明天一早還要隨從羊太歲赴桃塢寺探望大仙人谷郡主前國舅布棱登,藥瓶子決意上牀休息。

  數羊3600次,按摩湧泉穴半個多小時,拉扯耳垂無數回,花椒水泡腳一個時辰,藥瓶子反而異常亢奮。

  藥瓶子萬般無奈,只好來在庭院,以0.250秒的速度練了一套丹頂鶴太極錦掌108式。藥瓶子渾體通泰,命丫鬟取過65度太歲元天老窖2斤,就着一枚鹹菜疙瘩,一飲而盡。

  藥瓶子和衣而臥,片刻大夢降臨:

  春花旖旎的大仙人球皇家廣場,4280米高的地球號宇宙飛船矗立在碧色茵茵的草坪。太歲率衆文武立於臺階之上,三千御林軍儀仗隊奏天尊韻已畢。

  太歲眉毛橫平:藥瓶子,你可要想好了,要麼你在這大仙人球娶了雙魚、英仙,永世爲王,享盡榮華富貴;要麼你一意孤行,迴歸地球,海中撈月去找那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楚坤坤,必然虛無縹緲,有去無回!

  藥瓶:徒兒主意已定,寧肯下十八層地獄,與坤坤成就佳話的志願,海枯石爛,我心永恆!待徒兒迎娶了坤坤,再來這大仙人球做人上人不遲。

  太歲:此言甚是癡人說夢!娶個外地媳婦到這多少王侯將相、名門望族都想當你岳父的異國他鄉過日子,是不恰當的,甚至會妨礙朕建設幸福和諧社會之大業,你到時候只怕是悔之晚矣。

  藥瓶子脖子一梗:徒兒絕不後悔!

  太歲:好吧,希望你一旦尋得楚坤坤,立馬退了QQ、微信、MSN,善待坤坤,不要辜負人生一場。

  藥瓶子對太歲叩頭9個,又拜別璇璣王大方丈、老神仙、英仙、雙魚,以及播求宰相等文臣武將,與衆人作別。

  人羣一片唏噓,點點淚零。

  太歲羊天尊望無際長天,也是淚花閃爍:藥瓶子,謹記向太天尊、師尊王栩、美辰、趙明明、表姐王麗、嶗山聖母、完顏麻旦、楚天烈老英雄問好。

  藥瓶:知道了,知道了,忘不了,忘不了,這通磨嘰。

  璇璣:藥瓶師弟,回去若打聽到呂安一絲消息,別忘了給師姐告訴一聲。

  人們說什麼,此刻被內心喜悅衝昏頭腦的藥瓶子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如飢似渴地穿戴裝備,闊步登倉。

  藥瓶子按下飛船電鈕,一級固體火箭助推器點火,轟隆一聲,眨眼鑽天,以16.7公里/秒的速度,絕塵而去。

  夢中的藥瓶子又翻了一個身,只見莊嚴肅穆的教堂,陸續奏過瓦格納所作的《羅恩格林》與門德爾松的《仲夏夜之夢》,花童一路把花瓣撒在新娘楚坤坤將要經過的白色地毯。

  主婚人宣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步入洞房!

  藥瓶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輕挽坤坤,心率增加幾分,連拉帶扯一般,牽手坤坤跨入新房。

  藥瓶子除去領結,深刻體會到妙似大遼絕代豔后蕭觀音“解帶色已顫,觸手心愈忙”的只能意受不可言傳的忐忑激情。

  突然門鈴大作,藥瓶子一激靈,瞬間坐起,回味纔剛一切,原來是南柯一夢。

  貼身保鏢:啓稟王爺,天尊聖喻,請王爺速上朝隨駕視察桃塢寺院!

  藥瓶子一看手錶,指針已是8:20。

  藥瓶顧不上早餐,狼吞虎嚥吃了半碗米飯,匆匆出府。

  藥瓶一路罵曰:這太歲,連個美夢都不讓人家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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