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逐霧,化爲影

今天清晨,落了一重霧,遠處欒樹的紅色莢果顏色褪淡,屋宇也僅能分辨一個大致的輪廓,低矮的屋瓦泥板有些漉溼,像噩夢驚出的一身冷汗鋪在上面。

久雨大霧必晴,真是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是好東西啊。那個黎明聽到的雨,在這一簾的霧裏,被陽光翻曬蒸騰,這濛濛的霧絲裏彷彿流動着一縷笑意,淺淺的歲月靜好的歡喜。



能在起霧的寧靜時分,瀏覽繁華未啓前的詩一般的沉醉,於清清涼涼裏竊笑起來,內心無所需求,平靜如一彎新月素淡冷清,與滿眼朦朧癡癡對望相伴。

唯有霧最明智,打眼遠觀,所有的不安都籠在似是而非的路上;湊近了,樹和房子還是枝椏和磚瓦的結構,霧依舊那般潔身自好,俗物不存於身,好一個處處皆我,又處處無我,真叫人豔羨!



濯洗素手,讀海子的詩:“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這心聲於是被光撿拾,爲了追尋那模模糊糊的幻想,它攢聚洪荒力氣去撫即滅的迷離霧靄。

晴陽天。日光像一條條絲織的圍巾,輕輕把九月的寒露與清沉隔絕在外。擡眼窗外,日光追着霧不緊不慢一寸寸趕着,暖意叢生。

霧有些倦了,或是對光的奔忙於心不忍,便纏綿糾集在光裏,融化了。而光呢?投身在這露天的幕簾之下,那視死如歸的堅毅果敢,如石子一粒失足在湖心,蕩起漣漪圈圈,又恢復一泓清澈。這個時候,你看清了萬物投射的影子,斜斜得,相互搭靠。追逐和逃遁原來是一種成全啊!



在每一個清晨,塵世還未甦醒時,原都有這樣的遊走嬉戲。霧氣灑下,籠罩茫茫四野,昭示豔陽高照。光把霧收在天外,濃縮在那片片陰影裏。我喜歡這樣詩意的想象,即使要在俗世裏奔波,仍能在無意的生活裏,發着不着邊際的呆,煮淡茶閱閒書,松陽臺那幾盆頑強自生的蘭葉的土。生命中有很多燦爛的大書,等詩意的手去感受。

把手伸進旖旎秋光,感知風鼓脹着,慢慢把手掌裝滿,豐盈細膩的觸感,是霧散後光的驕傲。

在光出現的地方,快馬加鞭永不停歇誓死追隨的是影子。霧會喬裝爲影嗎?

啪嗒———霧有時是一滴水,落下旋即消失,落在光的背面。

光的背面,影子正映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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