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歲月往來,忽復九月九日。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
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十月獲稻。
捉蟋蟀、炸螞蚱、收花生、挖紅薯、割稻子、石榴熟了,柿子紅了,槐樹銀杏的葉子開始黃了……
這些處處張揚的秋日光景,想想就有青草的香、棉麻的軟和小米紅棗粥的熨貼。
八尺龍鬚方錦褥,已涼天氣未寒時。
記得早先少年時,清冷的清晨,去上早自習,白露爲霜,空氣中有一絲絲冷氣,才感覺秋天似乎到了,習慣在書包裏放一個廉價的橘子,青黃的橘子上市的時候,你便感覺,秋天真的來了。
清明尾,端午頭,中秋月後又重九,不管你願不願意,秋天來了,天,也涼了。
一些事物已經逝去,一些事物卻遠未到來——
有風,有雨,有殘荷一池,有黃葉一地,有江楓漁火對愁眠,有滿階梧葉月明中,有一日秋風一日疏,有雞聲茅店月,有人跡板橋霜……
不知名的綠茵爬滿牆壁、溫暖的金黃鋪天蓋地、風塵僕僕的異鄉人、鬧市裏鳳鳴禪寺的炊煙、稻田邊說着悄悄話的情人、薄暮裏匆忙收拾晾曬了一天的被褥的女人……
傍晚的風從東方的海上吹來,一幢幢樓房都亮起了燈火。
景雅路和屠甸路的那個路口、振興路市政府門口,潤豐步行街和迎鳳路那個轉彎的地方,又開始堵車了。
有人買了河南饅頭、牛肉和大蔥小蒜心急火燎的回家,
有人梳妝打扮編了個謊言拿着手機匆匆的離開家,
有人從桐南新村後面的小路穿過工廠和髒臭的小河漫無目的的遊走……
安靜、大度、不語,十月的小城,不爭、不辯、不言。
和我這個外鄉的男人一樣,我們,都平靜而又平凡的活着。
運河流過的這個小城,秋天,一日深似一日。
那些晨光裏斑駁的梧桐葉子上的露珠,那些泉水邊的山茱萸、野葡萄和金雀花,還有霜降後那越發藍的天和那越發白的雲朵,都在提醒我——
過了這個秋天,我,和我的親朋們,又老了一歲。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故人早晚上高臺。贈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眼睛睜開身邊又是誰?
這些年,爲了生計我四處漂泊,風塵的心早已麻木,少有感動的時候。
這些年,疲憊有些,憂傷有些,失望有些,滄桑有些,糾結有些,追悔有些,慶幸有些,歡喜有些……
很多的狼狽不能說,很多的喜悅不能說,很多的驚喜不能說,心無所依的人,沒有誰能在這個秋天做到雲淡風輕。
但故鄉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稻田,以及田地裏勞作的慈祥身影,一直是我生命中溫暖的底色,給我安慰,給我勇氣。
“工作忙就別回來了……。”
打電話時,總聽父母這樣說,可是,你知道嗎?
他們正在數着日子盼你回家。
外婆還在時,總會一針一線做一大堆的鞋墊,只是希望我們在外面平平安安;
每次去別人家坐席,老人們總會把桌上最好喫的菜打包帶回來給我們喫;
每次離家的時候,爸媽總是要把後備箱塞滿,恨不得把整個家都給我帶走……
全世界的老人都一樣,以無怨無悔的方式,正在愛着你。
老人的愛只有那麼多,卻全部給了你……
如果思念會有聲音,恐怕你早已震耳欲聾。
在故鄉,在富饒的田野上,瘋長着小麥、油菜、水稻,還有那長在角角落落的蘆葦,父輩們在忙着收割;門前的木橋下,女人們在說笑着漿洗衣服,這裏邊就有我的母親,她美麗而又善良。
只是,我們總是忙着長大、工作,卻忘了父母在慢慢變老。
父母老了,身體和智力漸漸下降,請記得對他們耐心一點,包容老去的父母,就像兒時父母包容我們一樣。
別說什麼來日方長,那都是騙人的。
歲月是個神偷,它總是會悄無聲息地偷走最愛你的人。
我們能給父母的一切回報中,獨獨缺了陪伴。
所以,我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我要陪着他們,因爲他們是我的父母。
這個世界上最打動人心的,讓人鼻子一酸止不住流淚的是冰箱裏捨不得喫的一隻螃蟹,窗臺上隨風搖曳的綠蘿,安靜的摺疊在牀上的棉被,還有那深夜裏傳來的陣陣喧譁的洗衣服的聲音。
行走紅塵終有夢,何時老盡少年心。
今又重陽,銀杏的葉子落了,但枝頭的樹葉也多呢;
有人把棉衣穿了,但街頭穿裙子的女人也多呢;
南方的穀子收了,但機警的野兔和山雞還在鬧呢;
有花在依舊開着,有水在依舊淌着,有人依舊在等着……
這個秋天,依舊蔚然而深秀。
我知道,窗外的秋天,開始深了。
洛陽陌上春長在,昔別今來二十年。
唯覓少年心不得,其餘萬事盡依然。
有人趁着暖陽晾曬着棉被,不鏽鋼的欄杆上,幾盆波斯菊開得正豔。
隔壁的花貓嗖的一下竄到了陽臺的躺椅上,蓋着厚實暖和毛毯的老人開着收音機,聽着相聲,咧嘴笑着。
沒有誰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我們,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已經足夠。
願你深愛的家人朋友,都能無疾無憂,百歲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