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怕:爲什麼我沒有勇氣生二胎

今日凌晨,可可突發腸胃炎,腹痛無法入睡,連夜送醫院就醫。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她,想到家公家婆要挾生二胎,又想起來此前我寫過的這篇隨筆,特意翻出來。

其實主要是因爲我今天實在沒時間寫🤐


近日斷斷續續看了幾集《生門》,感觸頗深。作爲一個娃的媽,只能說,看完更加沒有生二胎的慾望了。

回想2014年懷着小妞的時候,單位的人說我天天健步如飛,踩個單車比別人開摩托車還快,懷孕中後期換了個小電動,在這小縣城的街道上飛馳而過,能夠甩開四個輪子的小汽車半條街(城小車多四個輪子不好發揮)。

2014年恰逢績效管理實施第一年,我這個連爬樓梯都是跑步的異地孕媽就這樣挺着個大肚子加班至夜深,一個人開着小電動走過凌晨行人寥寥無幾的街。

在那個動車尚未開至小縣城的年代,每週末坐上空氣渾濁的長途大巴,回廣州看她爸爸,順便產檢完又在週日的夜晚坐上回程的車。

如此行徑,自然讓我們單位各年齡階段的領導同事都瞠目,所幸整個孕期沒有出現出血或者其他狀況。對比《生門》裏的很多產婦,忽然覺得自己還算幸運。

僅從我目前已經看了的幾集,《生門》中展現了人生百態:家貧如洗,卻要面對保胎和雙胞胎出生後進ICU的高額費用;33歲孕6產2第三次剖腹產,在剖腹產過程中大出血在醫生告知如不切掉子宮有生命危險仍懇求醫生保子宮,最後兩次心臟驟停,因爲生小孩差點丟了命,而一直到快要出院纔出現的老公;胎死腹中而連一個親人朋友都聯繫不上的產婦……

想起每每有新聞報道產婦死於羊水栓塞或新手媽媽因爲產後沒能得到家人的支持理解產後抑鬱,甚至因爲產後抑鬱跳樓時,新聞底下總不乏這種評論:不就是生個小孩嗎,是個女人就要生小孩,爲什麼就你這麼嬌氣?每個女人都是這麼過的,爲什麼你就過不了?這種評論,對於每一個產後面對小孩哇哇大哭整晚都在餵奶和換尿片中度過,身體尚未恢復、心力憔悴的媽媽,或者無論怎樣也無法保住小孩的孕媽媽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其實懷孕、生小孩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前文所述每天風風火火的我,在小妞28周時要做三維彩超,因爲節假日不能做B超,又因爲臨近國慶節,所以我特意請了三天假,想着產檢完連着國慶節就有10天長假,可以來個遠足近遊什麼的,計劃是挺好,誰知道彩超後中山三院的B超醫生說不見小孩鼻子骨。

無知者無畏,我還以爲只是看不見而已,並沒有想什麼,所以也沒有追問,誰知道當我拿着單子到樓下給產科醫生看時,醫生說沒有鼻骨是唐氏兒的面貌特徵,且兩次唐氏篩查,雖然都不是高風險,但有一次數字比較接近臨界值,唐氏兒概率較大,建議我做羊水穿刺。

那醫生語氣十分平淡,或許對於她來說,這只是她用於謀生的一份工作,早已對產科的各種悲劇司空見慣,但她平淡的話語進了我的耳朵,卻猶如晴天霹靂。上一刻我還在想着去哪玩,下一秒就直接跌進了冰窖。

唐氏兒。我是見過這樣的小孩,兩眼無神,鼻孔朝天,我的娃如果是這樣,我能接受嗎?

回到家裏,我拿起手機不停地搜索,有人說沒見鼻骨,但是生下來小孩很健康。有人說唐氏篩查準確率不足60%,不明白爲什麼還要求做這項檢查。

有人說早中期兩次唐氏篩查都是高風險生下來小孩聰明得很,也有人兩次都是低風險,最後生出來卻是唐氏兒,找醫院,醫院說報告單上面都說了,只是低概率,並不等於100%不是……

再搜索羊水穿刺,又說有2%流產的風險,有人說醫院有每個月要開多少單的指標,所以一般醫生都會建議你最好做羊水穿刺。但很多人做了羊水穿刺證明小孩沒問題了,結果卻因爲羊水穿刺後流產了,想找醫院,醫院說術前已經簽了手術風險告知書。

……

整整十天的長假,我就在不斷的搜索中伴着眼淚度過,忍不住會想,爲什麼別人生個小孩那麼容易,而我卻要經歷如此痛苦?如果生下來是個唐氏兒,我能夠做到一輩子對他好嗎?我問桂先生可以做到嗎?他沉默了,我也不說話了。

當然跑去複檢了,10月4日去私立醫院照四維彩超,醫生沒有說有什麼問題,內心有些忐忑,專門問醫生,有沒有哪裏不正常,不敢直接問鼻骨。她說沒有。心裏稍微有些安慰,但一方面是私立醫院,一方面是富有聲望的中山三院,內心一秒鐘的放鬆後在搜索到各種私立醫院的負面新聞後又繼續七上八下。

後來,好不容易熬到節後,哥哥幫我找了中山一院產科專門研究遺傳基因方面的專家,又在一院重新拍了三維彩超,由於醫生事先了解了我的情況,那天三維彩超時還被當成了上課案例,十幾個學生圍着我,醫生一邊查看一邊講解,最後結語句是:不知道三院醫生怎麼照的,這鼻骨明明在這裏呀。

那一刻,我內心才終於有些安定,又拿了報告給那個專家看,專家說,綜合各方面應該沒有問題,羊水穿刺如果不想做可不做。

然後,那天下午檢查完我就立即坐車回單位上班了。

那時候我就想,這個懷孕也是講究運氣的事情,如果當時三院的醫生更加耐心細緻地幫我檢查,也許我就不用經歷那麼惶恐的半個月。但相比那些真的生下了唐氏兒或者小孩因爲種種原因,都沒能看這個世界一眼的媽媽來說,我想,我只是虛驚一場,算起來也是非常幸運,因此我仍十分感激。

轉眼小妞3歲半,她半歲不到就會自己用四肢向前爬,一歲不到已經可以自己走路,大動作基本比參考時間提前。如今在回想當時懷孕種種,真的十分感恩。

我記得那時候媽媽每天電話不斷,生怕我有什麼想不開。同樣害怕不好結果的桂先生一直陪我複查,雖然他一直都不擅長開解人,卻在那個長假裏竭盡所能寬慰我。哥哥工作那麼忙,自己還有兩個小孩,卻也陪我在醫院排隊等候彩超。

還有我的領導,在我因爲複查不得不繼續請假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叫我別多想,別太緊張,在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可以看看書或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平時我身體那麼好,相信結果肯定沒問題。

還有我千里之外的小夥伴,也不斷打電話給我,以她懷小孩時產檢的種種烏龍來證明我的娃肯定也會沒事。

十分慶幸,我不是一個人。可是,要我再經歷一遍,孕期的種種忐忑,娃出生後沒日沒夜餵奶換尿片,頭髮大把大把掉,還有至今肥胖再也不能恢復到產前的狀態,還有如果發生《生門》中的某種狀況該怎麼辦?我自問我內心不夠強大。

有了小妞之後,最看不得的是那種小孩出事的報道,也看不得那種父母出意外,剩下小孩孤獨無助的新聞,每次看這類新聞,總是忍不住代入,如果我也經歷這種情況,我親愛的小妞怎麼辦?

比如,近日看哭無數網友的“一聲姐姐,便是一生!15歲初三女生寫給弟弟的一封信”,我細細讀了,很感人,但我又禁不住想:如果是我面臨這樣的情況,作爲一個媽媽,我能做得到嗎?原本是想讓她有人陪伴,最後卻增加了她的負擔,她會不會怪我?

思來想去,我想,且不考慮收入低能不能養得起兩個小孩等問題的情況下,讓我生二胎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小妞有一個和她流着同樣血液有着同樣基因的親人,但是,最起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仍是無法承受之重。

所以,其實我真的不是一個勇敢的媽媽,有了小妞之後,我更加害怕,害怕自己有什麼意外不能陪她快樂成長,害怕二胎可能會讓生活變得糟糕,害怕再一次經歷懷胎十月的各種惶恐……

我想,大概有很多人和我一樣害怕,所以近日纔會忽然見到各種要鼓勵生二胎的政策和新聞吧?畢竟,收入、房貸、教育等各種壓力,努力一把也可以克服,或者最多從一線城市退回二三線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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