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郝紅梅命運輾轉了前半生,最終嫁給愛情?

郝紅梅,在路遙《平凡的世界》中,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路遙在書中對她的着墨並不多;但她那不幸的、輾轉的遭逢與命運,卻是深深留在我們的腦海。

我想,這與路遙的敘事風格有關。在不動聲色的平鋪直敘中將人物和故事向讀者完美展現,是路遙含蓄中的大手筆。這在書中的幾個配角人物身上表現得尤其出色,比如王滿銀、孫蘭香、孫玉亭,當然還有郝紅梅。

故事中,郝紅梅的出場似乎是給少平作陪襯的。她幾乎和少平一同出現,且以同樣糟糕的處境有別於其他所有人。如果盤點下郝紅梅前半生遇到的男人,理應不該落下孫少平;雖然只是少平一方曾懵懂地對其產生好感,而之於郝紅梅則僅僅出於憐憫——對別人的憐憫,對自我的憐憫。

在那青春的激情剛剛開始萌動的時刻,郝紅梅對孫少平的無動於衷不是因爲看不上他,而是因爲他的家庭條件不在她的標準之內。過早的成熟與看重現實,註定使她錯過許多純真而美好的東西。比如,和少平的友誼,甚或可以發展成的愛情。

總之,這個出身不好的女孩子,擔驚受怕的過往使她急於找到一個可以依靠之人,一個幹部子弟,或者家中光景好、背景好的農民子弟。在所有同學都遵循自己的內心求知、交友之時,她渴望的是一個改變自己家庭命運的有錢男人。

好在,郝紅梅是幸運的。因爲她的漂亮,也因爲她的樸素和刻苦,很快就贏得了班長顧養民的心。顧養民之於郝紅梅,就像燦爛的陽光,照亮了她黯然淒涼的人生。但我相信很多讀者朋友和我一樣,在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們。雖然在書中路遙描述他們兩人的感情時,毫不吝嗇地用上了“愛情”二字,但我仍懷疑他們之間愛的成分佔幾分。

我想,即便是有,也是十分淺顯模糊的吧?排除掉那青春的衝動,郝紅梅的“心計”就首先將她心中之愛大打折扣;而顧養民,在他得知“手帕事件”斷然離去之時,也多多少少證明了這份愛的不堪一擊吧。

不過,我們終究是憐憫郝紅梅的。讀書的過程我總在想,郝紅梅爲何要去偷那幾塊手帕呢?這種帶給她人生大逆轉的行爲,讓多少人爲之無奈地嘆息啊!苦哈哈了這麼多年,終於憑藉讀書的機會熬出一點甜頭的她,前景一片光明與燦爛,如果沒有“手帕事件”該多好!

只能說“心強命不遂”。

無奈,與顧養民的交往和“手帕事件”,是郝紅梅短短几年中的兩次看似關鍵的轉折點,一個向陽,一個向陰,當真有種被命運玩笑、捉弄的感覺。

其實,當我們冷靜地想一想,現實中,如此自卑又怯懦的郝紅梅,當然沒有福分嫁入一個幹部家庭;而一心將未來交付給夫家的女人,更不會與少平這樣的有志青年結緣。總之,一個有勢,一個有志,她郝紅梅與這兩類男人註定有緣無分。

那麼,她的緣分在哪裏?我想,與其說路遙對郝紅梅是殘忍的,不如說命運對她是苛刻的。說到這,就不得不說她那死去的丈夫,她生命中的第三個男人了。

書中,郝紅梅的前夫出現在田潤生之後。路遙甚至都沒有給他一個名字,只說是外縣人,公派教師,對郝紅梅好,兩人倒也般配;只可惜是個短命鬼。

命運如此安排,是爲了給田潤生機會嗎?想必不是。是郝紅梅個人的磨難。之於爲何她必須經這磨難,那就是命運之事,不是你我常人所能解的了。但你我又總忍不住去猜測,命運讓郝紅梅一步苦似一步,或許就爲了讓她更好地體悟日後的甜吧?

是不是如此,我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說郝紅梅的喪夫是爲了懲罰,肯定不是因爲那幾塊手帕,更不是因爲她爺曾在過去欺壓過窮人。它懲罰的,是郝紅梅曾經自以爲是的勢利;郝紅梅的苦,只可能與日後的甜有關。

而這甜,或許就因爲它的真切,所以是那樣來之不易;又因爲在此之前,郝紅梅經歷了那麼多的坎坷與變故,從而學會認識這“甜”、看清這“甜”,它是怎樣值得她好好看重、好好珍惜。

當然,潤生父母的強烈反對,是不用作者帶領,我們就可以想見的。但是,他們最終的結合是讓除田福堂夫婦之外的所有人深感欣慰的,包括讀者朋友們。

但話到這裏,我總還想客觀而無情地探討下郝紅梅和這兩屆夫君的感情,這其中,愛情的成分有幾分?

對前夫,郝紅梅在最初是根本談不上愛的。那是因爲她的婚姻是在與顧養民的關係破裂後匆忙決定的。而對潤生呢?由於“先入爲主”的緣故,我們總覺得他們之間同情和感激的成分要高於愛情。

故事收尾時,路遙向我們交代郝紅梅來到了雙水村,丈夫與她熱戀如初;我寧願相信他們之間的愛情。無疑,田潤生是愛郝紅梅的,因爲郝紅梅給了他作男子漢的理由和作爲男子漢的尊嚴;倒是郝紅梅對田潤生,感激和依戀總會大於愛情吧?不過,話又說回來,由感激和依戀引發的愛意,無疑也是愛的表達。

所以說,郝紅梅的前半生磕磕絆絆、苦兮兮,在經歷過與顧養民不成熟的愛情,經歷過與前夫倉皇開始又倉皇結束的婚姻,最終還是遇到了愛,嫁給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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