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II風雨歲月(115): 現場調查

張文義說完後,催促着工作組的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李寶纔出發了。一路上,李寶才邊走邊給工作組的人介紹李家窯的前生後世,特別是土改以來的變化。他們過了那條幹涸的大沙河,來到了趙家坪,坪上長着一片小樹林,透過樹林的空隙,隱隱約約看到一排窯洞。

李寶纔對張文義說:“組長,這裏住着的大約二十多戶人家,他們幾輩子人都在這裏定居。土改前,家家都給李老三當長工,或者是短工。”

李寶才帶着工作組的人一直往南走,不知不覺就離開趙家坪走到半山腰裏,快到山頂,突然聽到“叮咚叮咚”鈴鐺的響聲,山上出現了一個馬羣,正在一片草地上喫草。瞎子“馬倌”牛玉成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吸旱菸,見他們上去了便向他們打招呼。牛玉成其實不瞎,有一年放馬的時候,不小心被馬蹄到右眼,留下了傷疤,眼睛的視力有些影響,村裏人給他起了個外號“瞎子”。

他們走到牛玉成跟前,牛玉成把自己的氈襖展開,讓他們都坐下。李寶才說:“老牛,這是縣上派來的工作組,你對這裏的情況熟悉,給大夥介紹一下。”

牛玉成一聽是縣上來的工作組,就有些不好意思,說:“我一個老百姓能說個啥呀!”

“沒關係,你就說說這裏的土地、莊稼等等,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牛玉成一看推辭不過,說:“這一帶的山地,大概有個一百多畝,土質不好,種植的麥子產量不高,遇到乾旱的年份,就更少的可憐。”

張文義問道:“你放這麼多馬,一個人能看住嗎?”

牛玉成指着馬羣,說:“另一個人在那邊,這麼大的馬羣,一個人當然看不住了。”說完,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們也是個什麼互助組嗎?”

“也算是吧!這個馬羣是幾十戶人家的,我家只有一匹,每個月放一天。”

跟馬倌談了一會,他們就又往山頂的最高處去。李寶纔看着張文義氣喘吁吁的樣子,說:“組長,要不然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也好,也好。”

“咱們坐的這地方地名叫‘門前山’,從這裏望過去,李家窯的家家戶戶一覽無餘,同時也把莊稼地看得清清楚楚。這架山的背後叫‘三地灣’,灣裏也有一大片土地。山的右側轉過去叫‘黃鼠梁’……”

“怎麼這麼多的地名?叫人記也記不住!”

“這裏的山,這裏的地像每一個人一樣,都是有名字的。這還不算啥,每個大地名指的地方還有好多小地名,‘三地灣’裏有上地,中地,下地之分,就上地還分了三塊呢。我小的時候也經常被弄得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楚,到了後來,到處跑着幹活,就慢慢熟悉了。”

“我家鄉的地名可沒有這麼多。”張文義若有所思地停頓了片刻,說:“細細一想,也不少,也不少!”

“組長,你看正對着我們的那一大片地上種的是旱地高粱,今年的雨水還算好一些,高粱杆的個頭長起來了。高粱地往東,就是一些小雜糧……”

“我第一次來李家窯,看起來這裏還是一塊風水寶地啊!”

“組長,我們這裏靠天喫飯,一旦老天爺有眼,老百姓的日子就不難過。”李寶才笑着說。

“咱黃土高原上,乾旱半乾旱的地方很多,大多數是靠天喫飯的,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片黃土地上。”

“是啊!乾旱缺水就是我們這裏最明顯的特徵,尤其是人畜用水更爲緊張。”李寶才向下莊井的方向指到:“順着咱們坐着的這架山,直直地下去,沿着大沙河往東拐,有一口老井,那就是李家窯的喫水井。其實,在娘娘廟後還有一口井,不過那口井的水又苦又鹹,不到萬不得已,人不會用。”

“既然有個兩個水井,村裏的用水應該不會緊張吧?”

“組長,真的還是挺緊張的。從我記事起,村裏人一直就被喫水問題折磨得焦頭爛額的。下莊井幾乎年年往下掏,後來井深得都提不上來水,我們架上了轆轤,好了大概五六年,勉強夠用。最近幾年,村裏人又開始蓄雨水,或者是喫融雪水來替補。”

“原來這裏的喫水真是個問題啊!”

“你們也沒有什麼計劃嗎?”

“土改前,我有過一個比較大膽的想法,就是把鄰村的水引到咱村來,但一直也無法實現。”

張文義問道:“怎麼無法實現?”

李寶纔將話題逐漸展開,詳細地給張文義說:“往東大約十幾裏地,就是鄰村王家莊,那裏靠近原始森林,他們把山裏的泉水引下來,所以就不會爲喫水發愁。”

“你們爲什麼不把那裏的泉水引下來?”

“世世代代都沒有人去做,大概是由於路途太遠,修渠難度大的緣故吧。有一年,水井榦枯了,我們發動大家到王家莊去拉水,還跟當地村民幹了一仗,結下了樑子,再也不讓村裏的人拉水了……”

“嗯,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個事情我記住了。那我們現在再到哪裏去看看?”

“順着這座山往東走走,繞道槽子梁去看看那裏的莊稼,估計就到晌午了,咱就回去喫午飯,你說行嗎?”

“很好,聽你的安排。”

說完,李寶才帶着大夥就往槽子梁方向走。槽子梁算是李家窯的好地,土質肥沃,也較爲平整,大家都爭着搶着要那裏的地。槽子梁種的大多是小麥,麥穗已經灌漿,到處是墨綠色的一片。

張文義看着眼前綠油油的麥田,說:“看來今年的形勢不錯啊!麥子長得整齊又均勻,只要後期不受旱,一定是個豐收年啊!”

李寶才說:“就看老天爺長不長臉了,現在的長勢確實不錯!”

幾個人邊走邊看,李寶才如數家珍般地把各家的地塊向工作組一一介紹。當他們走到槽子梁的一半時,碰見了地裏幹活的老孫頭,他正在地裏除草。

張文義向李寶才問道:“那個人在地裏是在除草嗎?”

“哦!他在拔野燕麥呢!野燕麥是一種雜草,不把它們拔掉,會影響麥子的生長。現在都已經拔得差不多了。”

李寶才吼了一嗓子,老孫頭擡起頭來,看到有人向他呼喚,怔怔地看了一會,剛準備低頭繼續拔草,又聽到一聲呼喊,並招手讓他過去。

老孫頭抱着拔下來的雜草,從地裏走了出來,到了跟前,才知道是李寶才帶着工作組搞現場調查。

還沒等李寶才介紹,張文義就問道:“老鄉,今年的莊稼長得不錯啊!”

老孫頭眯着一雙好像沒有睡醒的眼,說道:“還可以,還可以。不知什麼原因,地裏的野燕麥多的很,不拔掉架得麥子都長不好。”

“土改後,你感覺日子過得怎麼樣?”

“咋說呢!比起舊社會,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已經很滿足了。但是……”

你繼續說,沒有什麼顧慮的。“但是,幹起活來還是缺這缺那的,不是很方便,經常要找人搭夥,也挺愁的。”

“你主要指的是哪方面的惆悵?”

“比如種呀、收呀、碾場等等,一家人自己沒辦法幹。跟別人搭夥,脾氣相投了還可以,脾氣不投幹着幹着就吵開架了。”

李寶才插進來說:“這種情況很普遍,有的人就不好相處,幹着幹着就又矛盾了,但自己又沒辦法,只好求着人家跟他搭夥。”

張文義說:“可以理解,這種的互助都是自願結合到一起,也需要磨合適應,但也容易解散。”工作組跟老孫頭聊了一會,就跟着李寶才往回返。

在回去的路上,李寶纔跟張文義又說起了從王家莊引水的事情。張文義對工作組的人說:“李家窯的喫水真是個大事啊!多少年來一直困擾着大家。在這次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改造中,咱們把村民們的喫水問題也一併考慮,接下來由蔡常福負責與李主任多溝通,拿出個辦法來。”

蔡常福是工作組的副組長,他參加過抗戰,也參加瞭解放戰爭,是一名敢打敢拼,出生入死的虎將。聽到張文義的安排,說:“請組長放心,我會和李主任密切配合,拿出意見來供大家商量。”

李寶才聽這工作組兩個組長的話,心裏暖洋洋的,他心中埋藏了多少年的夢想,終於有了付諸於實踐的希望。他說:“引水的事情,很多年前我就想過,但當時確實沒有條件,再說了舊社會都是地主的天下,咱老百姓說了也不算。”

張文義問道:“那你覺得現在有條件嗎?”

“難度依然很大,從十幾裏的路上修條渠下來不是說幹就能幹的,也不知道王家莊的人現在什麼態度?”

說着,幾個人就已經到了學校門口。張文義說:“李主任,要不你就留在學校,跟我們一起喫午飯吧!”

“不吃了,我還是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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