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三兄弟之三落焾

                                                      第三章  落焾

        2002年秋天,火三家的兩畝地被大業水泥廠徵用了,大業水泥廠爲了適應市場的需求,重新選址,建了一個在當時國內最先進的旋窯熟料生產線。每畝地每年補助400元。這也給了火三一個工作的機會。火三被作爲佔地工進了大業水泥廠上班。佔地工只能幹一些沒有技術的活,那些最髒、最累、最低級的活都是佔地工乾的。火三看着母親那滿頭白髮,臉上那如棗樹皮一般的皮膚,要知道,母親才50歲,他發誓一定要努力工作,多掙錢,讓母親好好度過下半生。

        火三被分到水泥庫,主要工作是給水泥罐車裝散水泥,並打掃衛生。那天他正在裝車,突然料庫不下水泥了,他趕快向班長彙報,班長向主任以及檢修人員彙報。經過檢查,是水泥庫裏面的水泥支棚住了,水泥雖然有流動性,但是有時候天氣潮溼也會向粘土一樣支棚的。大家都束手無策。            車間主任叫趙光有,也是佔地工,但是和村書記路千里關係很好,路千里就是小州的父親,這幾年,他由會計升爲書記,由於當年他被炸掉一根手指,因此人們偷偷的叫他九指書記,聽說他在大業水泥廠有股份。這趙光有狠狠的批評了火三,火三感到很委屈,但他忍了。大業水泥廠的銷售廠長叫馮明,看着外面的水泥罐車排了好長的隊,心急如焚,他也趕到了現場。這水泥庫高20多米,裏面的水泥還有一半,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檢修班長命令加大鼓風力度,想借助強大的風力把水泥吹下,可吹了兩個小時,還是沒有一點灰。一個工人說道:“等幾天,他自己就會下去。”

        馮明一瞪眼說道:“等幾天,客戶都跑完了。趙主任,你協調一下化驗室,看有沒有可以裝的水泥。”

        趙光有說道:“沒有,最快的也得後天才能裝車。”原來剛磨出的水泥穩定性不好,必須在庫裏存一定的時間才能使用,這幾天是水泥旺季,這個庫裏的水泥能裝兩天,可誰知竟出了這樣的事兒。

        業務員不停的給馮廠長打電話,催貨,預訂款早早的打來了,就等着水泥.......

        這時,生產廠長,總經理等領導都到了現場,總經理說道:“誰有辦法把水泥弄出來,獎勵1000元,並給升職。”當時一個月的工資才800元,1000元的誘惑太大了。員工們都議論紛紛,有的甚至想把人吊進水泥庫,用竹竿搗,可是太危險了,沒人願意幹。

        火三說道:“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

        馮廠長親切的說道:“小夥子,你說說看。” 

        火三說道:“用雷管炸。”

        趙光有說道:“放肆,誰敢用雷管,再說用雷管還得層層審批,等批下,9號庫的水泥也就能出庫了。”

        火三胸有成竹的說道:“我有自制的爆竹,可以試一下。”

        馮廠長很感興趣,說道:“好,就按火三說的辦。”然後派司機開上自己的奧迪A6拉着火三去家裏取爆竹,火三是第一次坐這樣高級的車,很是興奮。火三看着廠外排隊等候裝水泥的罐車,司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着一些八卦的事兒,當奧迪A6開過來時,司機們都盯着奧迪看,好像戰士向首長行注目禮,又好像在猜測這車裏坐的是什麼大官,也許是那個大官的小姘。那個年代奧迪A6很少見,全縣的數量屈指可數。火三好像真成了奧迪A6的主人,一臉陶醉。火三心想:“什麼時候我也能有一臺這樣的車?”轉眼間就到家了,他取出那兩個爆竹,“炸地,炸人”。幾分鐘就到了廠裏,廠裏的幾個領導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走來走去。

        再說那車間主任趙光有,聽到火三的方法也很興奮,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心想:“這個雜碎,不和我說,等領導都來了說,不是想打我的臉嗎?我不會讓他得逞。”於是找到他的一個親信,也是佔地工,他叫趙鵬,和趙光有是本家,也是一位炮手,過年的時候放過鐵銃。趙光有交代趙鵬如此這般這般。

        爆竹已經取來了,我心想:“該我們立功了,我們一定不負主人的希望。”當火三拿着爆竹出現在大家眼前時,趙光有親自迎了上去,並把爆竹奪過拿在手裏,說道:“馮廠長,趙鵬趙班長原來在部隊當過炮手,爲了安全期間,我看還是讓趙班長親自燃放。”我們爆竹三兄弟是主人火三製造的,我被趙光有那個混蛋拿在手裏很是難受,我也爲我主人火三擔心,我主人爲了我大哥“炸天”已經在監獄住了四年,馬上就要表現了,讓趙光有那王八蛋竊取勝利果實,我心不甘,我告訴我二哥“炸地”,不要爆炸,就是他點燃了炮捻,也要忍住,不能發火。

        馮廠長相信了趙光有的話,把兩顆爆竹鄭重的交到趙鵬手裏。趙鵬那裏真正當過兵,只不過是趙光有胡侃而已。趙鵬當過假兵是真的。因爲趙鵬的老婆長的很出色,聽說和趙光有有點不清不白,趙光有因此對趙鵬格外照顧,頭上戴了綠帽,也就算當過兵了。趙光有說完趙鵬當過兵後,扭頭就想笑,可他不敢笑出來,他其實沒有取笑趙鵬的意思,可他心裏明白。有幾個知道這事兒的工人也忍住不笑。一個工人大聲說道:“馮廠長,我爲趙鵬作證,趙鵬當過兵,和趙主任一起參的軍,在大業417部隊,是野戰軍。”

        馮廠長也不知道這話的笑點,說道:“趕快,上水泥庫,爆破。”

        我被趙鵬握在手裏,很擔心,可主人火三一點也不着急,好像胸有成竹似的。大家一起上了水泥庫,庫頂有四個方窟窿,是爲了方便觀察料位,還有一個收塵器在轟轟的工作。趙鵬那小子也是囂張到家了,也不問我怎樣使用,他把我二哥“炸地”放在口袋裏,用一火機打着火,點着了我的炮捻,扔向了水泥庫,大家都捂住了耳朵,等待着震耳欲聾的炮聲。我本不想燃燒,可經不住火機的火燎,也只好冒着一絲火星沉向幽深的水泥庫,我心想:“難道就這樣完了嗎?”

        當我下去的時候,我聽見我二哥罵趙鵬,爲我鳴屈。

        5秒過去了,10秒過去了,20秒過去了,1分鐘、2分鐘過去了,沒有聽見一絲動靜。馮廠長怒了說道:“火三,你的爆竹是怎麼回事兒?”

        火三說道:“我本打算給他說怎樣燃放,可他已經把爆竹拋下去了,還有一顆,我用這一顆保證把水泥給炸下來。”

        馮廠長剜了趙鵬和趙光有一眼說道:“火三,你燃放下一顆。”

        大家也許很奇怪,爲何我沒有爆炸,後來我才知道,火三生產我們的時候,做了一段假焾,這也是火三的祕密,他自己燃放的時候偷偷的把前面的一段假焾掐斷,然後才能點着。

        看來我這一輩子就算完了,以後跟着這塵飛的水泥還不知道怎樣呢?我靜靜的躺在水泥上面,望着頭頂那四個窟窿透來的陽光,英雄寧願馬革裹屍,也不願苟延殘喘。我們爆竹三兄弟的生命在於用粉身碎骨換來光明,換來聲音,換來力量,簡單來說,我們就是爲了爆炸,只有在爆炸的一瞬間我們才能體現我們的價值。就像女人,只有生過孩子的女人才能算上真正的女人,才能真正體現女人的價值。我曾經嘲笑我們的前身,我們是由無數落焾炮的屍體集合而成。我心想:“主人賦予了我新的生命,我要報效主人的恩情,可由於我的落焾而告終。”

        我主人火三一定在背後取笑我:“當年我把我心愛的歷史書紙捲成紙筒,做了你們三兄弟,還給你們起了響亮的名字‘炸天、炸地、炸人’,你大哥‘炸天’光榮完成任務,而你‘炸人’帶着無數人的希望,承載了無數同胞的屍體,卻沒有完成任務,你好意思嗎?”我當時真想借別人一點火光,完成任務,可誰也不敢借給我。難道我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嗎?我不甘心,我相信我會有機會的。上天是公平的,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後來我吃了無數苦,終於修成正果,立了一個大功,這是後話。

        這時,我聽見頭頂一陣聲音,又上來一個人,拿着一把上天炮,是馮廠長的司機小朱,他說道:“火三兄弟,上天炮我已經買來,你看怎樣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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