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哥哥的不二情

每一個宿舍裏都有一位直男老二,我們當然也不會例外。和史湘雲口裏的“愛哥哥”一樣,我們的二哥也同神瑛侍者賈寶玉一般癡情不二。

那年夏天,考取這所北方名校之後,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膨脹。據說,每個自命清高的人都有一份切膚之愛遺落在跋扈的青春時代,愛哥哥也不例外,他的故事是一個傳奇、一段佳話,主樓後花園的奼紫嫣紅循環代謝、一舍體育場的陽剛威武往復春秋,悠悠二十餘載,鏗鏘激烈無出其右。

當年從吉林省一衆莘莘學子脫穎而出的二哥雖說自視甚高,但剛剛在3073宿舍亮相的時候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平淡角色,除了相貌稍顯英俊之外,沒人會將愛神的稱號送給這位古銅色皮膚雙眼皮大眼睛的東北漢子。我們的老大上學時就已脫單,打爆公用電話用三湘方言與大嫂卿卿我我,又與一干風流老鄉糾纏不清;老三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儘管連續兩年與清北擦肩而過,但是其風韻底氣笑傲機電學院,嫵媚容顏加上雋永筆跡幾下下就讓同系女生敞開懷抱納爲男閨蜜;老四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透露着身經百戰的老辣,甫一入學就在宿舍大型臥談峯會上發表了題爲《機電女生雌性符合度報告》的高端論文,並義務爲每一名同系女生起了恰如其分的花名;老五來自陝西,以露骨的語言和露肉的行爲繪聲繪色的描繪着當年西北風吹拂下信天游伴奏下窯洞裏乾柴烈火的羅曼史,一舉奠定放蕩不羈之江湖地位;湖北的老六入學時自帶一路追殺的冤家,又因雄性特徵異常明顯早被幾個愛恨交加的師姐謀劃在冊,常常爲情所困,哀嚎遍野;老七來自西施故里,看慣了美女的他往往對工大的楊柳別枝驚鵲不屑一顧,殊不知暗地裏已被我係一著名男色女獵手鎖定,旋即困爲囊中之物,整個本科教育存續期間已然打上深深烙印;至於老幺,雖說不諳世事,但也躊躇滿志有意輕薄大他數歲的同屆女士,只不過奈何功力尚淺,有賊心沒賊膽,才唯唯諾諾,唧唧復唧唧。

強者不露聲色。規不規格、嚴不嚴格,功夫到不到家,那得真槍實彈。我們二哥一進教化園就出奇制勝、不聲不響的幹了一件大事。據《工大諸系野史》記載,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不但本系震動,由於是跨系作業,甚至整個學院、整個學校都爲之風雲變色。《工大三百六十行年鑑1995》中寫到,一舍門口的修鞋匠因爲總有人慕名而來詢問左二哥宿舍竟然哄擡了物價,採用搭配銷售的策略,制定了“欲問愛哥哥何在,皮鞋打掌加一塊”的限制客流原則,儘管如此,訪客仍然絡繹不絕,以至於同宿舍的七個兄弟分頭加班加點傳授故事的具體梗概纔將那一波風頭捱過。

古來才子佳人故事層出不窮,只有忠貞不渝的可歌可泣的才能載入史冊永葆青春。一段戀愛、一段真情不可以用過程的持續時間來衡量,鑽石般的恆久遠只在錯錯內心。後來有護軍街一帶落草的情感學家專門分析過這一段情事,認爲其精華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擲地有聲的方面:

一、勇氣可嘉。真的勇士,敢於直面自己的內心。與其在貓鼠一窩的男生宿舍誇誇其談,不如直截了當的表白。有些自詡爲情聖的謝過數十萬字的悶騷小說,煞費苦心的美化自己的女神,卻永遠邁不開那條蠢蠢欲動的腿。說過的假以錄音、寫過的用以卷軸,其時間和長度不知往返傾心者之所在幾個來回,可以簡簡單單的幾步縱四年時間也沒有能夠逾越。懦夫哉!愛哥哥之不屑也。

二、斷無機心。當年一屆新生數千,全校學子逾萬,多采用感情培養潛移默化循序漸進旁敲側擊的方式顧湧,愛愛思思,躲躲閃閃,欲說還休,猶抱琵琶半遮面。此多爲陰險狡詐之輩。當時隔壁宿舍有齷齪者,談到暗戀對象,恨恨的說:“彼女窈窕,徐圖之!”談吐間腌臢本色顯露無疑。與老謀深算的心機用盡相比,愛哥哥這種方式更純粹、更純潔,就像一張沒有用過的手紙。

三、熱情似火。真誠度所聚集、迸發的熱情,如火如荼、光彩奪目。有的人窮其一生也未能達到的炙熱,愛哥哥只是基本操作。若用RPG遊戲裏的卡通形象模擬,當時愛哥哥身後應是燦爛的火龍一條。這像極了洪荒時代的愛情,毫不掩飾、真情流露,縱使受到閃拒,依然壯烈不朽。

四、忠貞不渝。有的人浪費了整個大學生涯,談了一場磨磨唧唧的戀愛,質量水平極差;有的人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始亂終棄,劈腿數船。愛哥哥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從那個激情的九十月間,他便不問紅塵,以四國和四幺四、梁羽生和陳青雲爲伍。如果你非得爲愛哥哥的愛情銘文記之,那只有兩個字:不二。

那年,青春正濃,月色茫茫籠罩着3073。當老大砸吧一口辣子,歪歪斜斜的在頁眉是工大校名的信箋上寫下思念的字句;老三在裙釵脂粉之間扮演你儂我儂的潑皮小小的佔了幾分便宜,自以爲得計;老四花生榨菜煮酒,爲機電十枝花量化打分,揣摩藝名妥貼否,文思泉湧;老五搖擺着猩紅毛衣,身姿婀娜、菸圈繚繞、煙屁嫋嫋、煙槍挺拔;老六牆腳獨飲、恨天恨地、戰場狼藉;老七不堪清擾、心思盪漾、以公差螺絲爲伍、∅0.01間隙配合;老幺含恨立志,躍躍欲試,雄心壯志卻被浮塵洪流湮滅。

凡夫俗子。只有我們的愛哥哥,推開了許多人一生都推不開的那扇門,愴然有節,雷霆萬鈞,義正嚴詞,一吐爲快,迫使對方斷然決然的亮了底牌——如此不二情懷,必將歷久彌新,成爲一段毫無遺憾的、任俠之愛戀,照亮汗青,彪炳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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