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都市奇譚(10)時光之井

在里斯本,有一個大多數人很難找尋、無法進入的地方。它被神祕魔法所隱藏,只有在滿月的夜晚,纔可能被意志堅定的訪客們找到。這個地方不固定,很難被準確定位,大致範圍位於:聖喬治城堡拱門(Arco do Castelo)到聖斯德望堂(Igreja de S. Estevão)之間。

有一些人信誓旦旦地宣稱在聖盧西亞觀景臺(Miradouro de Santa Luzia)[1] 的柱石間發現過它,有些則說是在聖地亞哥教堂(Igreja de Santiago)鐘樓底下,甚至還有說丹特羅噴泉廣場(Largo de Chafariz de Dentro)的一家餐廳的入口處也曾出現。總之,這些地點都相當隱祕。

準備好,神祕地點就在那裏等待你的探索,除了毅力外,通常還需要一碗牛奶。滿月之夜,最佳的出發點在里斯本老城牆(Cerca Velha)[2] ​昔日的城門太陽門(Portas do Sol)附近。

在夜幕降臨前的幾個小時,當整個城市還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下,請將一碗牛奶放在遠離人羣的地上。​周圍的流浪貓們,出於天性慢慢靠近,毫不猶豫地接受這一人類的饋贈。接下來,你只需要在貓咪們離開時快步跟上。有時候它們喫飽喝足後會小睡片刻,享受落日前的日光,記得保持安全距離,以免把它們嚇跑。

建議換上舒適的衣服和運動鞋,旅行者揹包就暫且丟在路邊吧,里斯本的市民值得信賴。這座上上下下的城市對於貓咪來說暢通無礙(作爲兩腳獸的訪客就不容易了),看它們輕鬆越過弗拉迪克庭院(Pátio do Dom Fradique)[2]廢墟,爬上樹梢,攀上聖喬治城堡的老城牆,穿梭於那些老婦人居住的窄巷和小露臺……如果一切順利(沒有跟丟的話),你將開啓一段罕見的神奇之旅

最後,貓咪們會漸漸聚集到一起(有時候數量異常),它們安靜而坐,毫無聲息(周圍可能還有其他懷着同樣目的訪客)。不要打擾貓咪們,找一個不遮擋月光的角落,以舒適的姿勢靜靜等待。

​當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你所尋找的一切將顯現。貓爪之下,藍白色的聖埃爾摩之火 [4] 如閃電般撕開地面,顯現出同心且對稱的圖案,里斯本最神祕的入口打開了……觀望其他訪客是如何穿過火光進入地面上的門(通往一口井),如果他們毫無任何反應,就跟隨貓咪們,月亮之子們知道該怎麼做。

圓形寬敞的井裏,螺旋型階梯彎彎曲曲一直通往底層。下面很大,直徑有五個人手拉手那麼長。井壁由黑色的玄武岩​磚石砌成,刻着不同的符號和數字(並非每塊磚上都有)。如果發現有人碰到牆壁就消失時,勿要驚慌。觸摸其中的一塊磚,然後由階梯慢慢往上爬,你會發現一個與之前所在那個城市截然不同的里斯本

​同一個滿月之夜(非同一天),年代是你觸摸的磚石所對應的年代。你活在了歷史中,試着去感受和體驗不同年代的文化與傳統。你將親歷大地震后里斯本下城的重建;在黑死病時期垂死的市民中走過;又或者在探險船隊駛往印度的前一天站在港口觀望,邂逅歷史上發生過的種種事件。

在古代沒有公共照明,所以走夜路要格外小心。只要有月光的照耀,井的通道就會一直保持打開狀態,直到次日晚上。天亮了也可以繼續遊玩,但不要這樣做,有滯留在那個時代的風險(萬一天氣有變),一旦被困住,必須等到下一次滿月。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如果你正好觸碰到的是沒有符號的磚石,判定下穿越去的是哪一個年代,回來時標記上,其他訪客會感謝你的善舉。(估計有人還會加刻上XX到此一遊……)

不必擔心時光旅行會引起的種種不可預測的變化。如果你碰巧是從朋友那裏知道的時光之井,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你無從知曉,最費解的是,在過去世界你的所作所爲都是徒勞的,也不會影響未來世界。在不同時代之間轉移財富或技術更是毫無可能,一切將終結於那座神祕的井中。比如,偷偷帶回一枚文藝復興時期的三王硬幣,在穿越回來爬階梯時會消失不見。但是,途中受到的任何傷害將是永久性的,可能會導致疾病,疼痛,傷亡,甚至致命(爬梯千萬小心)。

關於這個“時光之井”的文字、歷史,建造目的,負責建造的工程師是否透露過任何信息……都無處查尋。曾經有很多猜測、爭論,企圖去解釋這個神祕的井,至今都沒有確定的說法。或許井的那頭就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里斯本,葡萄牙人常說的第五帝國?

(完)


【譯者註釋】

[1] 聖盧西亞觀景臺(Miradouro de Santa Luzia)位於阿爾法瑪老城,俯瞰特茹河,里斯本最著名的觀景臺之一,有一個貼滿藍瓷磚的美麗涼亭,在此可眺望到國家先賢祠和聖斯德望堂的圓頂,以及聖米伽勒教堂的雙塔。

觀景臺旁是一座醫院騎士團的小教堂:聖盧西亞教堂(Igreja de Santa Luzia),敬獻給馬耳他的主保聖人聖盧西亞(觀景臺也是因此得名吧)。教堂外牆上有兩幅大型瓷磚畫,分別描繪的是1147年基督徒在十字軍的幫助下圍攻穆斯林統治的里斯本城以及1755年裏斯本大地震前在宮殿廣場的大閱兵。

[2] 里斯本的老城牆(Cerca Velha)也被稱爲“摩爾人城牆”(Cerca Moura),因爲這個防禦工事早期是由穆斯林修建的。包括最高處的聖喬治城堡在內,城垛上共有12個城門,還有18個塔樓爲牆壁提供支撐和加固,也兼做防禦之用。

1147年,葡萄牙第一任國王阿方索·亨裏克斯(D. Afonso Henriques)的軍隊從摩爾人手中奪奪回了里斯本城。兩個世紀之後,費爾南多一世國王在此基礎上又擴展建造了新的費爾南多城牆(Cerca Fernandina)77個塔樓,34個城門。老城牆失去了防禦功能,被部分摧毀以打造新城牆,或整合到居民房屋的牆壁中。當然,由於大地震,費爾南多城牆遺蹟也沒留下許多。

爲了宣傳Cerca Velha,根據歷史資料以及考古中心的研究,里斯本市政府於2014年在相關各地豎立了16個城牆標誌,也包括部分城門(例如文中的聖喬治城堡拱門、太陽門、弗拉迪克門)使遊客能夠識別出Cerca Velha的殘留,瞭解這座城市的古老歷史。

若有興趣的話,可以沿着這條Muralhas de Lisboa路線觀光徒步,類似我們的南京/蘇州老城門之旅。在里斯本老城隨便走走,每一段城牆都是歷史沉澱,每一條街道都是迷人風景,不需要用繁華來修飾。

[3] 弗拉迪克庭院(Pátio do Dom Fradique)緊鄰聖喬治城堡正門旁,之前是一個侯爵Dom Fradique Manuel的府宅,這位在當時必然是顯貴,家宅位置超好。分前後院,後院住的是他的兄弟。前院現在成爲了貝爾蒙特宮(Palácio Belmonte),一個豪華酒店(內部有精美的十八世紀的瓷磚畫),後院廢墟區成爲街頭藝術和塗鴉區。這裏也曾有一個老城門弗拉迪克​門(Porta de D. Fradique),一個牢房和兩座塔樓。

[4] 聖艾爾莫之火 St. Elmo's Fire (葡語Fogo de Santelmo):一種自古以來就常在航海時被海員觀察到的自然現象,經常發生於雷雨中,在如船隻桅杆頂端、建築物的尖頂或煙囪,產生如火焰般的藍白色閃光,也會出現在牛羊等牲畜的角尖,或任何尖銳物體上。

“聖艾爾摩之火”這名稱起源於一位三世紀時的意大利聖人——聖伊拉斯莫(Sant'Erasmo,又常稱爲福爾米亞的伊拉斯莫(Erasmo di Formia,或聖艾爾摩),由於傳統上聖艾爾摩一直是海員的守護聖人,因此早期時當人們在狂暴的雷雨中看到船隻桅杆上發生發光的現象時,都歸爲守護聖人聖艾爾摩顯靈保佑。外觀上,聖艾爾摩之火有着藍白色的光輝,在某些情況下看起來像是火焰,但通常都是呈現二至三道的電弧狀。


本系列翻譯改寫自《Lisboa Ocul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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