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閣】代價

1 ,

初冬的中午,醫院急救室外,一個年輕的女人坐在冰冷的地上號啕大哭着。

哭着哭着,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突然她猛地站起身,撲向雙手抱頭蹲在牆角邊的一個年輕男人。邊用手胡亂地拍打着他,邊哭着喊道:“都是你,害了我的兒子,都是你,害了我兒子!”

男人抽涕着,一動不動,任由她打罵。邊上一中年婦女反應過來,急急跑過來,扯着年輕的胳膊說:“玉兒呀,我知道你難過,李瀟也確實該捱打,可打死他也解決不了問題呀?要是打他能換回我孫子平安無事,我早就打他了。”

玉兒不再打,轉而把老公推到在地上,摸索着從他兜裏掏出一部手機,用盡最大的力氣朝地上摔去,嘴裏崩潰地地嘶喊着:“我讓你玩!”

李瀟愣愣地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機,嘴裏喃喃着:“我就玩了一小會。”

“一小會,一小會,你天天就知道玩。要不是你玩,兒子能掉進鍋裏去?從今以後,你去跟手機過去吧!”

李瀟用手薅着頭髮,流下悔恨的淚水。他的媽媽用手點了點自己的兒子,轉過身來對兒媳婦說:“事已至此,怪他也沒有用,都怪我沒有管教好他。這裏是醫院,我們回家再收拾他。醫生在全力治療,寶寶不會有事的。”

提到寶寶,玉兒又是一陣揪心的痛,她一屁股癱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來。

2,

幾個小時前,玉兒家裏,還是一片歡聲笑語。她陪着三歲的兒子玩耍了一會,看看時間要到中午了,就把孩子交給一邊玩手機的老公,自己去生火做飯。

臨走之前,玉兒還特意囑咐老公李瀟:“你把手機放下,好好看着兒子。兒子正是愛動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到處亂跑,可別讓他磕着碰着了!”

李瀟眼睛都沒離開手機,胡亂點點頭說:“知道了,知道了。”玉兒見他敷衍,想要上來搶手機,李瀟討好着說:“玩完這局就不玩了,你快去做飯吧,放心,保證看好孩子!”

玉兒見他攬起兒子,這纔出去生火做飯。鍋裏放好水,竈裏柴火旺了,玉兒就去院裏拔菜洗菜了。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檔口,一場災難降臨了。寶寶看爸爸玩手機,就一個人爬下牀去玩。

他跑到廚房,看鍋裏騰起的蒸汽好玩,便踩着小凳子上去用手揮着玩,誰知一腳把凳子踩倒了,寶寶一頭扎進了鍋裏。

正洗菜的玉兒聽見一聲慘叫,嚇得扔下菜就跑進廚房。看見兒子在鍋裏掙扎的一幕,她幾乎肝膽俱裂,上去一把撈出兒子,衝進臥室放在牀上,就去扒孩子的衣服。

李瀟看着臉都變了型,滿手大泡,只會哀哀呻吟的兒子,整個人都傻了,頭嗡嗡的,茫然不知所措。

玉兒顫抖着手,給孩子脫了外衣,回頭朝傻着的老公,紅着眼睛吼了一句:“打120啊!”

李瀟被驚醒一般,哆嗦着撥通了急救電話。急救車很快到了,寶寶被送進了急救室,醫生診斷,大面積二度燙傷,隨時會有潰爛和感染的危險。

3,

從孩子燙傷到醫院,李瀟都渾渾噩噩,如同丟了魂一般。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他就是玩會遊戲,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他是父母的老來子,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溫室一般的環境,養成他一身毛病。

他經常騙父母說要補課,然後拿着錢去吸菸喝酒,上網吧,自以爲生活滋潤的不得了。

時間長了,父母發現他逃課上網吧,破天荒狠狠訓斥了他一頓。可他老實沒幾天,又舊態復萌,父母對他也是無計可施,只能自己氣得捶胸頓足。

見父母如此,李瀟愈加放飛自我,還美其名曰:這叫遊戲人生,享受生活!

享受的李瀟,很自然地,高中都沒有畢業。父母讓他接手家裏的生意,沒想到,這卻是給他開了方便之門。

手裏有了活動資金,李瀟又染上了賭癮。扔下買賣去玩麻將,麻完還得喝幾口小酒。

自以爲聰明的李瀟,在遊戲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4,

爲了阻止李瀟放縱下去,父母想出了最後的一招:讓他娶妻生子。

還別說,這招還真是奏效了。

李瀟的妻子玉兒,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姑娘,溫柔又大方,長得還漂亮。關鍵是,由於家裏條件一般,玉兒很會過日子。

李瀟愛上了玉兒,並對玉兒的話言聽計從,夫妻倆過上了平靜,正常的生活。老兩口終於欣慰地笑了。

一年多,他們的寶寶出生了,是個健康活波的男孩。

玉兒的重心轉到了兒子身上,被忽視了的李瀟,又捧起了手機玩遊戲,慢慢地開始手不離機了。

玉兒既要照顧孩子,又要顧及買賣。雖有父母幫忙,卻也是不得閒。她多次勸說李瀟,別玩了,乾點正事,給她分擔一些。

怎奈又已入癮的李瀟,答應得痛快,卻躺在那一動不動。爲此,兩人還吵過幾次。甚至,李瀟還切斷過一節小拇指,發誓再也不玩。

然而,過不了多久,李瀟又重操舊業。李瀟的父母背後說了他好多次,並提醒他,別把媳婦玩丟了。

5,

媳婦丟不丟暫且不知道,兒子,卻真真的面臨生死關頭了,這代價,李瀟始料未及。

看着自己少了一截的斷指,他第一次真正認識到,自己錯了。

生死未卜的兒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那才該是他的最愛呀!

李瀟眼淚縱橫,以頭搶地,他在懺悔,在祈求,這懺悔和祈求得不得到救贖,沒有人知道。

急救室的紅燈還在閃爍,依稀可見醫生來來回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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