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决定了还能变么?

        芸芸众生,千差万别,乃至千奇百怪。为什么会这样?中国传统的解释是气——万物由气构成,人也一样,不同的气构成了不同的人。

        《红楼梦》第二回中,贾雨村的一段话,可以说是这种理论的总结:“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大致来说,就是天地有正邪两气,一个人身上正邪两气比例的不同,决定了这个人的性质。

        现代科学当然不认可这种“气论”。但这种假说,千百年来其实已经渗透、融合到中国人的生活之中,并且实际地发挥着作用。比如,我们会说一个人长得很秀气,说某个人很有灵气,说某个人透着一股戾气,说某个人非常俗气。而这些判断,就指导着我们采用不同的方式与这些有着不同的“气”的人相处,并且,事实证明是很合理的。所以,这种气论,可以说“不科学”,但却“很有效”。

        无独有偶,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则认为,人体内有四种体液——血液、粘液、黄胆汁、黑胆汁,一个人身体内各种体液所占比例的不同,决定了一个人的性质差异——分为多血质、胆汁质、粘液质、抑郁质。

        体液论同样是一种假说,但也同样可以有效地指导人们的生活。

        当代科学,则用“基因”来解释人的不同。

        不管是假说还是科学,这些理论都是说,一个人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精神气质,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先天决定的。从人类的历史事实来看,这种先天决定论大致上是有效的。

        当然,后天的影响也能够改变一个人。孔子就说“性相近,习相远”,荀子也说“化性起伪”,而在宋明儒学中,不管是理学还是心学,所有的学习和修养都是为了“变化气质”。确实,有些人通过学习和修养,让自己发生了根本性的“豹变”;但大多数人接受外界的影响后,只能是表面性的“革面”而已;还有更多的人,则是天生如此,至死不变!

        那么,既然一个人在很大程度上由先天决定,我们还要去努力“改变自己”吗?换个角度来看,是一定要的!气也好体液也好基因也好,虽然是先天决定的,但是这个被决定的性质在转化为现实之前,我们并不能确切知道“决定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先天所决定的东西,是潜在的,只有通过人的活动,才能把这些潜在的东西表现出来。那么,我们可以说,表面性的“革面”和“至死不变”,其实只是不够努力、没有让潜在的东西表现出来而已!现代科学的研究,已经证明人终其一生,只是开发了其脑力的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不管我们在先天被决定的是什么,其实我们都有极其巨大的潜能,都有极其巨大的发展空间,只要愿意努力,我们时时刻刻都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所以《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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