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裏傳來的聲音

庚子暮秋,深夜……

清楚記得,它是九月末的一個深夜入戶的,園子裏落木衰草滿目狼藉,灌耳的蛩鳴早已被日漸凜冽的西風席捲,可正是打那一夜起,我的房間裏卻夜夜秋聲。

最先是在廚房,後來又到了衛生間,再後來又入住客廳,它居然搬到了客廳!在它不斷遷居的過程中,每一次我都把容器備好,裏面放了新鮮的菜葉,滿以爲從此它就可以衣食無憂而我也能一覽其真顏了,於是便興奮不已,可是結果卻屢屢失望。

記得當時循着聲音,確定它就在衛生間門口的墊子下面,爲了不發出任何聲響,我把鞋子脫掉,只穿着棉襪輕輕的輕輕的走近,蹲下身來猛地把墊子一掀,結果,什麼也沒有,連聲音都沒了。又有一次,我確定它就在客廳裏,心想這下也太好找了,客廳裏唯一能藏身的就是書畫案下面的廢紙箱,我把箱子挪出來,裏面紙也不多,反覆翻了好幾遍可硬是落了空,客廳裏除了畫案就是空調,再就是這個廢紙箱了,這令我大惑不已。再接着定位,靠牆處有落地紗窗久已不用,難道是藏身於此?緩緩掀開簾子,一無所獲,展開來抖一抖,還是沒有。再後來我確定,它是在輸暖管道嵌入木地板處僅有的狹隙裏,這可就太困難了,難道要掀地板?問題是這判斷是否準確呢?

記得友人說,蟋蟀到了時節就不再進食了類似於冬眠,現在看來大概如是吧,從此我放棄了尋蹤。索性就安然享受這同在屋檐下,老死不往來的高致了。

大自然何等奇妙,信手一揮就創造一個奇蹟讓人瞠目。類似於冬眠畢竟並未入眠,真無法想象半個多月不喫不喝卻依舊夜夜歌唱的生命是如何維持的。就在行文的此刻,正值凌晨四點多光景,隔着臥室門板,那富有節奏的音弦還在不緊不慢一如故我地彈奏。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牀下。”這野趣十足的描述,是詩經裏的妙境,可如此的美妙真的就成了生活的現實。美得讓人懷疑會是幻聽,彷彿那聲音是從詩經裏的遠古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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