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綠皮書》:爲着平等與和解,一路向南

        平等、包容、共存一直是人類鍥而不捨追求的價值。自阿美利哥第一次發現美洲、歐洲殖民者第一次踏足美洲起,種族問題就始終是美洲政治爭論的中心。作爲一個由移民建起的國家,美國在其歷史中,在種族問題處理上既經歷了慘痛的挫折,也取得了可喜的成就。

        2019年2月24日,以20世紀60年代美國黑人種族問題作爲焦點的電影《綠皮書》榮獲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獎。今天,就帶領各位去深入品鑑一下這部溫情而不失深度的電影——《綠皮書》吧~

劇 情 梗 概

        託尼是一個生活在紐約底層社區的意大利裔美國人。和20世紀60年代絕大多數的白人一樣,託尼對黑人也有着深深的歧視。託尼在一家夜總會擔任經理,而夜總會因故需要停業幾個月,他亟需一份新工作來維持一家四口這幾個月的生計。此時,一位名叫唐·雪利的黑人鋼琴家投來了“橄欖枝”。

        雪利博士即將南下進行爲期八個星期的巡迴演出。可因爲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南部種族隔離問題依然非常嚴重,他需要一個擅長和人打交道以及解決問題的人同行。

        於是,爲了高額的薪金,託尼強壓心中對黑人的偏見,成爲了雪利博士的司機兼保鏢。一路上,兩人在迥異的背景下艱難磨合。隨着旅途的開展,託尼和雪利博士的內心都逐漸發生了改變,並最終和過去、和自己以及和世界達成了和解,並發展出一段跨階級、跨種族的友誼。

雪 利 博 士:心 靈 流 浪 者

遍 體 鱗 傷,終 獲 歸 宿

        在電影中,雪利博士出身美國上流社會,年幼時即留學蘇聯學習彈奏古典音樂。學成歸來後,他曾兩次前往白宮演奏,聲名顯赫,被稱爲“真正的藝術家”。

        聲名顯赫的雪利博士受到白人上流社會的廣泛歡迎。在演奏會上,雪利博士得到如雷的掌聲;在會後派對上,雪利博士更能得到各種讚譽和恭維。但無論他在白人上流社會中擁有多大的聲望,他依然會遭到“冷遇”,西裝店拒絕他試衣,餐廳拒絕他進內用餐,哪怕他飯後就要在這家餐廳進行演奏。

        影片中雪利博士和託尼第一次開懷大笑的情境非常值得分析。雪利博士的其中一個公演地位於肯塔基州。當託尼開着車載着雪利博士進入肯塔基州時,他驚喜地在路邊發現了一家肯德基。託尼買了一個全家桶,在車上直接用手大快朵頤,並盛情地向雪利博士“安利”手中的炸雞。雪利博士表示他從來沒喫過炸雞,並且對直接用手抓炸雞喫這一行爲非常抗拒。但盛情難卻,雪利博士最終還是喫着炸雞,和託尼開懷大笑。

        這是一段很具深意的情節。在奴隸制時期的美國,黑奴唯一被允許飼養的動物是雞,油炸則是當時黑奴最主要的烹飪雞的手段。南北戰爭之後,出於對重獲自由的黑人的仇恨、歧視,白人在之後的數十年裏極力抹黑對黑人有着重要意義的炸雞。而把炸雞推向歧視巔峯的則是極具爭議的充斥着白人優越主義的經典默片、世界電影史上里程碑式作品——1915年的美國電影《一個國家的誕生》。電影中黑人政客在國會上粗魯地脫鞋翹腳、大啃炸雞的一幕深刻地印在了白人腦海裏,並極大地影響了人們對於黑人和炸雞之間的看法。從此,炸雞、西瓜等美國南方黑人的“靈魂食物”(傳統食物)就和種族歧視等負面情緒捆綁在一起。也因此,雪利博士對託尼想當然預設他喜歡喫炸雞表示了強烈的不滿。雪利博士說黑人“並不都愛喫同樣的食物”,“黑人愛喫炸雞”只是美國社會對黑人的一個刻板印象(stereotype),就是基於上述的歷史背景。

        在旅途的一次拋錨中,雪利博士在無聊地等待託尼維修汽車。車在路上,路旁是廣闊的田野,田野上是數不清的正在耕作的黑人。倚在車邊西裝革履的雪利博士和站在田間衣衫襤褸的同胞無聲對視,雪利博士的眼中有好奇、同情,但更多是瑟縮的怯懦。同樣的膚色卻是迥乎不同的人生,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和不知所措。

        當雪利博士在和託尼的一次爭吵中情緒失控時,他站在磅礴大雨中對託尼咆哮道:

“富有的白人讓我爲他們彈鋼琴,因爲這讓他們感到高雅。但是當我走下那個舞臺,對於他們來說我又變回了一個老黑。因爲這就是他們真正的文化。我獨自受苦,因爲我不被自己的同胞接受,因爲我並不像他們。所以如果我不夠黑、不夠白、不夠男人,那麼告訴我,託尼,我到底是誰?”

        在雨夜中,雪利博士釋放了潛藏心底的對自我身份認同的混亂。爲何雪利博士雙眼深處有着孤獨、疏離以及迷惑;爲何他獨自一人時只會目無表情地閱讀、沉默思考、無聲酗酒;爲何他如那雪山般冷漠……這種一直被隔離着或自我隔離的狀態得到了解釋:因爲膚色,雪利博士從未被白人社會真正地接納;因爲出身、教育背景和人生境遇,雪利博士和同胞之間也橫亙着見不到底的深淵。他從來都不屬於他們,他哪裏都不屬於。

        天地之間,煢煢獨立,雪利博士孤身一人,唯有帶着不忿的自尊獨自流浪,遍體鱗傷。但幸好,他最終和他的同胞在一間黑人酒吧中達成了和解,這意味着他向他的種族過去的歷史、現在的處境以及未來的命運走出了勇敢的一步。當然,他最終也放下心防,向以託尼爲代表的白人走出勇敢的一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紙條君在這裏就不劇透了,感興趣的小紙條可以自己在電影裏找到答案喲~

託 尼:不 自 知 的 少 數 派
離 開 舒 適 區,終 獲 新 生

        在電影中,託尼是一個生活在紐約底層社區的意大利裔美國人。和當時絕大多數白人一樣,託尼和他的親戚們也歧視黑人,只是託尼更甚:他甚至會把兩隻被黑人喝過水的杯子扔進垃圾桶,哪怕那兩個黑人剛剛把他家的水管修好。

        但託尼實際上是一個熱情奔放、敢愛敢恨的男人。他會爲了高額報酬而爲雪利博士開車、會爲發現了“肯塔基州的肯德基”而興奮,會毫無忌諱地向雪利博士“安利”手中的炸雞,會因爲聽到雪利博士的演奏而醉心,會爲了完成雪利博士對鋼琴的要求而懲罰不遵守合同、歧視黑人的演奏廳職員,更會爲了解救遭到非法逮捕的雪利博士而想盡辦法。這些都能理解爲託尼和雪利博士心靈距離的逐步靠近。但託尼這種靠近其實是充滿優越感的,他“友好”的行爲或是基於刻板印象,或是基於憐憫,或是基於“自負”,但都不是出於真正平等的尊重和諒解。


        在一個雨夜,託尼和雪利博士在路上被白人警察截停。警察因爲雪利博士是黑人而無理刁難他們。當警察知道託尼是意大利裔時,他說:

“難怪。這就是爲什麼是你載着他。你自己就是半個黑人。”

        託尼怒不可遏,一拳擊倒了白人警察,使雪利博士和他都遭受了一夜的牢獄之災。在他們脫困之後,雪利博士一針見血地對託尼說:

“你是聽不慣他說你的話纔打他的。我這麼多年幾乎每天都要忍受那樣的話,至少一個晚上你是應該受得了的。”

        不離開慣常的生活,不離開熟悉的信息環境,人就很難接觸到別樣的意見,很難體驗到別樣的人生,也就很難和別人悲喜相通。如果託尼和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和孩子永遠都生活在紐約布朗克斯的一個街區,他的確會“很瞭解自己是誰”,他或許會一直認爲他就是一個免受歧視的白人。而他卻永遠不會遇到會歧視他意大利血統、將他歸爲半個黑人的白人,也不會品嚐到雪利博士作爲少數族裔的痛。

        只有在面對歧視的那一個雨夜,託尼纔不再是一個倖免於歧視、欺凌的白人。從那一刻起,他才能意識到他內心對黑人的成見,他的心纔算是真正地和雪利博士在一起。只有從那一刻起他們纔算是一個共同體,託尼也才能明白雪利博士的困惑、痛苦——“如果我不夠黑、不夠白、不夠男人,那麼告訴我,託尼,我到底是誰?”

        許多人樂於討論《綠皮書》中故事的真實性,探究其思想內核。紙條君想,《綠皮書》或許就是試圖告訴我們:透過衣食住行,祖宗的文化無聲地傳承下來。正是這些文化使我們成爲我們,而只有直面傷疤和痛苦,瞭解它,接納它,你才能清楚地認識到真實、完整的自己,才能和自己的人生和命運達成和解。

        無論所處地域,無論膚色,當所有人都能穿過歷史造就的差異和痛苦,理解彼此,真正平等地坐在一起享受一塊炸雞。或許,這纔是當今意義上的《我有一個夢想》,這纔是當今意義上的“我夢想有一天,在佐治亞的紅山上,昔日奴隸的兒子將能夠和昔日奴隸主的兒子坐在一起,共敘兄弟情誼”。

@知乎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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