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衆號:牙醫陪你
文丨高Sir
1.
前段時間,一則“心臟支架集中帶量採購”的新聞擠上熱搜,成爲全國人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被人津津樂道的是經過此次集採,支架的均價由原先1.3萬元下降至700元。
這讓我想起電影《億萬懦夫》裏的一個鏡頭:
警方與綁匪談判,想要快速提現就得降低贖金;
綁匪當機立斷,一口氣從五百萬降到十萬。
整得警察一臉懵逼:彈性這麼大嗎?
事實上,醫保基金是醫療高值耗材最大的出資方。
這次招標之所以能一鳴驚人,得益於醫保局設計的一個採購規則,以價換量。
各個藥企自行報價,報價最低的前十名即爲中標企業。
不得不說,這一招真是妙。
2018年國家成立醫保局,整合了醫保基金該“怎麼花錢”的四項權利後,不僅擠掉了醫療耗材的泡沫,接連打擊各種套保騙保的行爲。
國家隊的目的很明確,鞏固“蓄水池”的同時消滅中間環節,破除灰色利益鏈。
而不是喫瓜羣衆以爲的,終結暴利的時代要來臨了。
有網友借這次降價大做文章:
“心內科被收拾了之後,骨科、眼科、口腔科都在瑟瑟發抖...”
說實話,作爲醫生聽到這樣的話,心裏真不是滋味。
牙科暴利,似乎人盡皆知;以至於在醫療行業中被抨擊得體無完膚。
成本和售價之間似乎都是在打着滾翻倍。
甚至在一些人眼中,牙醫和賣白粉的沒什麼分別。
受支架降價的影響,人們對醫療暴利的怨言隱忍已久,在這一刻同仇敵愾。
牙科耗材和心臟支架無法相提並論。
相比其他科室,牙科的選擇更有彈性。
所以,牙科耗材是無法進入醫保,未來大概率也不太可能。
包括髮達國家在內,看牙大部分費用都是病人自掏腰包。
醫療保障講究輕重緩急,牙齒問題遠沒有心臟支架來的迫切。
所以,這次降價不是對醫療行業的深度干預,而是針對某些既得利益羣體。
2.
牙科是最早被拋向自由市場的醫療科室。
早期由於供需不平衡,國家鼓勵發展民營牙科。
現如今民營牙科已佔據國內口腔市場大半江山。
經歷野蠻生長和資本化運作,跑馬圈地地裹挾着市場化進程,一些城市幾乎達到飽和。
市場總有它的規律和法則。
於是,市場玩起了價格戰。
看似繁榮的景象,其實一片混亂。
這種混亂既是深淵也是階梯。
價格戰其實是一個非常高級的遊戲。
在價格戰裏,有實力的企業可以忍受一段時間不賺錢,用低價來搶佔市場份額。
比如這次集採,山東吉威醫療給出了支架的市場最低價469元。
這個價格連在場的醫藥代表都驚呼:"做個睫毛都不止這個價!"
吉威醫療的母公司藍帆醫療,是全球最大PVC手套生產商。
而此次集中採購以價換量,有利於中標企業迅速增加國內醫院覆蓋率,提升效率以及盈利能力。
換句話說,他們的重點在於長期盈利,而不是快速盈利。
即使沒有中標的企業,也可以在差異化競爭中找到市場。
對於醫生而言,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勞動價值被低估。
因此,面對價格戰有些醫生對自己的勞動有了一種“惜售”的心態。
即使沒有價格優勢的診所,也能依靠服務和技術來籠絡自己的粉絲。
這是市場化的特點,自負盈虧,適者生存。
所以,市場有自由的一面也有它約束的一面。
3.
在這場降價博弈中,醫生的價值似乎很少被人提起。
人們都在討論降價之餘,追溯縮水的那部分哪去了。
除了流通環節的層層加價,另一個心領神會的就是“回扣”。
回扣在一些業內人士看來,是對醫生勞動價值的一種補償。
這種“補償”誰都心領神會,卻始終無法拿到桌面上來說。
恰恰是心照不宣,才使得這種補償愈加畸形。
李克強總理曾說起一段自己看病的經歷,一輪下來發現醫生的診療費只有十幾塊錢。
誰都知道技術值錢,可誰又能對技術明碼標價呢?
如果技術能夠明碼標價,誰又願意賺“桌子底下的錢”呢?
有一句話我信奉已久:
價格不一定等於價值,但價值一定等於價格。
曾經有一個病人做了幾顆種植牙,當他從流通渠道得知成本價後竟以此爲藉口不交餘款,還把醫生罵的祖墳都要冒青煙了。
過去人們常說: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傍身。
後來我漸漸發覺,技術的價值體現沒有想象得那麼美好。
第一,不是每一個手藝都可以驚豔世人。
第二,技術也需要依賴社會對技術需求多少。
而在自由市場裏,技術的獨特性也會被稀釋。
到最後誰不是一邊想着,一邊咬着牙還價呢。
所以,技術這種東西真不好明碼標價。
自由市場裏最有趣的是,它能教一個人學會“妥協”。
搞技術的人最難掌握的也是妥協;
想要品質,就要高造價;想要創新,就得冒風險;想要速度,就不能對品質提要求。
但是,客戶要的永遠是“低價高配”,既要高品質又要低成本,既想要創新又不願冒險。
這對從事技術的人來說是一種考驗。
當你能從中尋求兼顧時,你的技術就融入到平衡能力中。
客戶最後買單的永遠不是你的技術,而是綜合能力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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