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風戀歌(二十)

楚大風悶悶不樂地回到家。爹和娘正爲中午飯忙着向桌子上擺放着碗筷。

母親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飯,招呼女兒說:"風兒,快過來坐下趁熱喫吧,嫩韭菜拌炒雞蛋餡兒餃子!"

"不喫。"楚大風眉眼不擡地說。

"風兒,這可是妳一向最喜歡喫的呀?"母親十分不解地望着她說。

″喜歡…也不喫。"楚大風無精打釆地回答。說着一個勁兒地往自己住的一間小屋走。

"風兒,你怎麼啦?哪兒不舒服…你從小都身體棒棒的…連頭痛發熱兒都極少有的呀?"母親關心地追着她問長問短。

楚大風正要伸手推小屋門,見母親追着她問這問那,就耍起小性子,說:"媽,人家好着呢…您該喫喫該喝喝…就別多管恁些了行不行!"

剛端碗兒要喫飯的顧順章,一看女兒這表情,就忙把飯碗放下,也納悶地隨口說道:她娘,咱風兒在大會上唱的跳的,可好聽可好看啦…當時還活蹦亂跳滿臉喜氣的…是誰欺負你了,你給爹說說…我去收拾他!"

楚大風醬醬小鼻子,紫着臉子,回道:"你就見天慮量着誰會欺負你…你是彩霞村的大隊書記,是天王老子地王爺,誰會敢在您頭上動土欺負您呢?…再說人家喜不喜氣,唱跳得好不好關您大書記啥事兒呀?"

"喲!她娘你聽聽你看看,咱閨女風兒翅膀硬了,有出息了…敢頂她老爹的嘴兒啦…還句句兒長刺兒帶鉤挖苦俺哩…哈哈,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楚順章尋思着說。

楚大風接問道:"有啥意思?"

楚順章自嘲道:“養閨女是個金金寶兒,捧在手裏怕碎了放在嘴裏怕化了…打不得又罵不得呀!"

楚大風頓着腳噘着嘴說:"那讓您打呀罵呀!"

母親小婉忙上前勸解道:"風兒,咋對你爹說話呢?你爹對妳哪點兒做錯了…你就明說,讓你爹改了就是啦!再怎麼着…他也是你的生身父親,做晚輩兒的也不能一個勁兒地耍脾氣使性子說狠話呀!"

楚大風吱咩一聲,就哭開了,嚶嚶啼啼,聲音一嗝一嗝的,甚是憋屈。

母親小婉悄悄地取了盆架上的洗臉巾給楚大風擦淚,連勸"風兒不哭不哭!"又扭轉頭,對楚順章說:"她爹,我看呢…八成兒是你哪點兒做了對不住咱閨女的事兒…你知道,咱閨女從出生到長這麼大,還從沒有這麼傷心地哭過鼻子的…!"

楚順章翻了一下眼,正色道:"沒有啊?我成天忙裏忙外慌得馬不停蹄的…一直都在外大搞農業和農田水利基本建設,就沒着家的時候…連與咱閨女說句話兒的機會都少之又少…又怎會得罪她惹她生氣呢?"

楚大風歪着頭揉着紅紅的眼圈兒,不依不饒地說:"真沒有?還抵賴!…聯歡大會上,人家好心好意地蹦啊跳啊唱啊施展自己的才藝…幾百名師生還有幾千名社員羣衆都仰着臉瞪大眼看我表演…都歡聲雷動誇說人家演得好唱得出色,可他連眼都不睜還仰搭而怔在大庭廣衆之下呼呼睡大覺…他眼裏還有他這個親閨女麼?他的所做所爲是一個當爹的該做的麼…嘔嘔…嘔。"

楚順章伸掌拍了一下自己光光的腦袋,紅着臉,陪笑道:"嗬嗬!俺閨女是因爲這點兒事生老爹的氣呀?風兒呀…妳可知道爹我帶人今兒去孤石灘修水庫哩,明兒又跑到石漫灘建泄洪大壩哩…紫雲山一帶的山山水水溝溝坎坎讓老爹都跑遍了…妳爹我也特麼勞累呀!"

楚大風嘟着小嘴兒說:"勞累啦還不想門兒歇歇,難道妳還想當人民的好書記焦裕祿還想當鐵人王進喜?"楚大風在學校學習過程中,時常聽到範老師不斷說起這兩個英雄人物的英雄事蹟,此時在老爹面前就順口打比方說了出來。

"嗨!這閨女,妳別拿那些名人英雄,國家先進人物跟老爹比麼…老爹是個小鬼蹦蹦兒是無名小卒…連人家的屎也喫不來…咱只有拚了老命兒在人家身後認真學習的份兒…小車不倒只管推,拉革命的車不松套,一直拉到共產主義哩嘿嘿嘿!"楚順楚自謙又自嘲地說着,又冇事兒拉叉地笑了笑。

楚大風呵嚏一下,也憋不住笑,說:"那你拉革命的車不松套…還有時間在大會主席臺上呼呼睡大覺?"

"閨女…是驢是騾兒也有喘氣歇蹄兒時,那不是老爹我太睏乏了麼!都說養閨女是父親的暖心小棉沃…可風兒你咋不替你老爹想想,體量體量…可憐可憐你老爹的難處呢?"楚順章說着,不覺這問題繞來繞去啥時侯不由得又繞了回來。

楚大風眼一楞怔,小大人兒似地說:"哪個不體量你誰不可憐你啦?…您想歇一歇還不容易麼?"

"怎麼歇?從年頭幹到年尾…忙恁很!"

"退下來呀?"

"咋退?"

"發展黨員,培養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呀!"

楚順章搖搖頭,說:"彩霞村扒扒撿撿,犁過來耙過去…我看啦,橫裏豎哩就冇那合適的人選!"

楚大風眨眨眼,說:"那就放權呀!"

"嗨!俺風兒真是個木呆呆的傻閨女,張口閉口盡出憨話。你想過沒有?共產黨毛主席領導勞苦大衆歷經艱難困苦奮鬥幾十載…多少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才建立了新中國,才把舊政權奪到人民手中…打江山不易,守江山也難呀!妳以爲着放權是好放的?那是政治立場問題…放不好,那就意味着要讓勞動人民重返受壓迫受剝削的老路…貧下中農仍會喫二遍苦受二茬兒罪…再想翻身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懂麼傻妮子!"

楚大風伸伸小尖舌,揉了一下眼角,仄了頭又問:"那您要幹到多晚兒才…?"

楚順章語重心長地說:"風兒吾孩喲,你只管念你的書學你的習好啦!…這世上有好多要緊事還不是妳能管得了的,說了你現在這麼小也不會懂…哦,對了,風兒,有個事兒,我要當着你媽媽的面兒…得給妳好好說說!"

楚大風搖着頭上的羊角辯,機靈靈地問:"爹,啥事兒?您說!"

楚順章低咳兩下,鄭重地說:"風兒呀,你演唱的很好…象催眠曲兒,爹聽着聽着就睡着了…是特睏乏了一點不假…可散會後,我在回來的路上,聽…聽到那長牙瘦寡婦老河妮在與人風言風語…好象在說你的什麼壞話哩…風兒,以後慢慢大了…男女有別農村人特忌諱這個…別再與那些潑浪小子一滾一派兒拉拉扯扯撕捶溜打啦…好麼?"

"哼!又是那老寡婦吳河妮在昧着良心嚼舌頭…我們挽着胳膊那是緊密團結一心向着紅太陽…那是表演懂不懂呀?唉,氣死我啦!看我得空兒不整飭她纔怪哩!"楚大風頓足怒目道。

一旁靜立的小婉忙招呼道:"您父女倆別扯得太遠了就冇解救兒啦…水餃都快放涼了,都趕緊過來坐下一起喫個囫圇團圓飯吧!"

        <未完…待續>

11月23上午雨於蘇州玉出昆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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