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衆生相

媽媽剛出院的第二天摔了一跤,又住院了。

歡慶的鑼鼓還在敲響,祝福的聲音還在縈繞,家庭“慶功表彰”大會還沒落幕,媽媽重重地摔了一跤,肩胛骨骨折了。馬上去醫院拍片,醫生說骨折還不是很重要,主要是擔心心臟出問題,再就是血壓突然升高。這些都有可能致命,不過還是建議先在家裏觀察,不行了再送去醫院。


第二天終因疼痛難忍,爲減輕媽媽的疼痛,救護車送去醫院住院。原來住的那間病房已經滿員,暫時只能住在過度病房。第二天才安排進病房。上次那個病友一開始很不好相處,後來成了“老姐妹”,人家也出院了。

冬季是老年人病人多發季節,病房基本人滿爲患,單間就別想了。雙人間的陪護有張行軍牀,也還算不錯了。可誰知另一位老年病友是一個耳聾非常嚴重的人,她一人聾也就算了,偏偏陪護她的女兒也是個耳背的人。這母女倆就像前世的冤家,一浪高過一浪地懟着對方,就沒有一句話是商量口吻,都像吃了火藥一樣咄咄逼人。

那個老太太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好像不在身邊,平日裏都是女兒管。大女兒去帶孫子了,沒時間來照顧老媽,這就害苦了小女兒。老太太有事沒事老在喊叫,一下弄這裏一下整那裏。女兒煩了就躲在走廊上看手機。非要等到老太太拼命喊叫纔會過來看她一下,其實有時候確實沒有什麼事。

她們母女可能習慣了這種脣槍舌戰交流,可就害苦了我們一家。媽媽是個睡眠極不好的老太,一點聲音都會影響她入眠。本來傷痛就煩躁,這下疼痛感絲毫不能減輕了。妹妹見此情況就找醫生商量是否換一個病房?醫護人員也知道那母女難纏,很爽快就答應換病房。

隔了兩天護士通知換病房了,一家人高興地帶着老媽轉移。這回病房比原來那間面積大多了,採光也好,而且媽媽先入住,可以“佔領”靠窗戶的病牀,這可是是掌握主動權的一回。前病房病友老太一天到晚不肯開窗透氣,窗簾也要拉得嚴嚴實實的。

醫院本來就是你來我去地輪換,住了一晚第二天來了個半癡半呆病人。好傢伙,這老太更要命。白天呼呼睡大覺,到了夜晚就折騰,一會尿尿,一會拉屎,一會喝水,一會哼唧,幾乎沒有停歇。進院的那一天是女兒在陪護,被老母親折騰得沒好氣,兇巴巴的。我家人私下議論,這女兒怎麼這樣兇媽媽。

她女兒說平日都是保姆管理,今天保姆請假了她纔來頂替一下。我妹妹提出過好幾次,想爲媽媽請個護工幫忙照顧。可是哥哥和另外兩個妹妹不同意,主要我媽媽太嬌氣,尤其想在兒子面前撒嬌,死活不願請保姆和護工。

第二天晚上他們家保姆來了。55歲的蔣姓女人,一看就是一把好力氣。白天老太太已經睡夠了,等她來接班,剛睡下老太太就喊要尿尿。只聽小蔣粗聲粗氣地說,你剛尿完哪裏會有尿?但還是爬起來給她弄,結果根本就沒有。

剛躺下她又喊要大便,小蔣爬起來還是沒有,又折騰了幾次保姆火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再次起牀。只聽見“啪”的一聲,好像是打人了?簾子拉着看不見,應該是保姆氣急敗壞。因爲還剛剛來不知底細,我家人不便聲張。

這老太太實在太作了,即使自家人都難免會打她。一開始我們家人都很同情她,背地裏責怪保姆,妹妹還說等老太太家人來了“告狀”。如此這般地幾天下來,同情心變成憤懣,每晚都這樣折騰,不僅保姆小蔣被折騰得受不了,就連我媽還有妹妹陪護的都受不了。妹妹找到醫生投訴,醫護人員也很頭疼,醫生查房後告訴我們家人,晚上給那老太太用點鎮定藥讓她安靜。


晚上8點以後給老太太用了藥,真的安靜了不少。通過與蔣姓保姆交談,原來她並不是一個兇惡討厭的女人。人家兒子女兒都出息着呢!小蔣曾經在廣州做了20年的專業護工,說她專業是因爲接受了專業培訓。難怪媽媽留置針頭滴藥水太慢,她很專業地移動病人腳部就好了。

她兒子高中還沒畢業就留學英國,回來後在空軍部隊搞技術,現在新疆部隊當官呢,媳婦在大學當老師。人家在病房表現素質很高,說話、看電視都是小聲。更是個熱心腸,誰有困難了她都會挺身而出幫忙。相處了幾天後她就主動幫我們家照看媽媽,哥哥要帶媽媽去做檢查,搬不動移步輪椅。這小蔣一個人就很順利地抱起放在輪椅上,她的力氣我們家無人能敵。

但不幸的是女兒女婿都先後得癌症去世,而且相繼不到一年,同年自己的母親也去世。遭遇如此大的變故打擊,她沒有被壓倒,還要堅持出來做護工支撐這個家。

人啊!都不能只看表面,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很多別人難以瞭解的心結。病房裏每天都有出出進進的人,病人、家屬、陪護、包括這些爲了生計的護工。生活都不易,且行且珍惜!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