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風戀歌(21)

楚大風耐着性子,陪着爹孃坐了,免強把一碗餃子喫完,放下碗筷,一聲不吭,就要起身走人。

母親小婉一把拽住楚大風的胳膊說:"風兒,妳喫恁麼些兒…正長身體哩,那夠弄啥?以前妳總是喫兩碗的…再喫點再喫點兒!"

楚大風甩着手,掙趔着身子回道:"媽,我喫飽了…不喫啦!"

"我不信!妳再喫幾個…剩着也是剩着…素餃兒…多喫些兒也撐不着的!"母親小婉拽着她死把死究不讓走,又費氣巴力把她強捺坐下,她呼地一下又猛躥了起來,她媽媽又使勁兒把她拉坐在座椅上,一手把她的衣袖攥得緊緊的唯恐她會逃跑掉似的不肯鬆勁兒,另一隻手趁機在飯桌上夠摸着飯勺,順勢盛了喧尖一勺子水餃倒進楚大風的碗裏,隨口說道:"風兒,妳喫下這幾個後…想幹啥幹啥冇人管妳啦!"

楚大風抓住筷子噌又站起來,耍着小性子嘟噥着嘴兒說:"喫…喫,成天光想着喫,…我再喫就喫到肚子外面去啦!"

母親小婉聽了女兒說的話,想笑又憋着,瞥了她一眼,也不接腔兒,低頭只顧喫自己的飯。

楚大風說是這麼說,但心裏也知媽媽逼她多喫飯是完全對她的關愛和好意,也就雙手捧了碗,懶散地站立着,把那一勺子水餃有緊冇慢地胡亂噶咂完,最後一口水餃楦在嘴裏尚還沒徹底嚥下,就把碗筷一推,轉身就往外跑。

坐在飯桌一側靜靜喫飯的楚順章,一直居高臨下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女兒的一舉一動,適逢喫飯時,他怕自己沒輕沒重的話語一出口會影響閨女的食慾,勢必閨女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兒,是經不得大人的責怪與喝斥的。因此,他一直保持緘默立求自己不說一句話,只悶聲喫着自己的飯。這時,忽見女兒大風又風風火火急着往外跑的慌張樣兒,不得不開腔說道:"風兒…外頭撇有妳的魂兒?一頓強實飯都不安心喫利閃…妳慌哩慌張…那是幹啥去哩?"

楚大風聞聽爹爹問話,旋即剎住步子,一腳蹬抵着門檻,扁扁嘴兒,翻翻眼皮,低聲說:"我想到學校去看看…。"

楚順章低咳兩下,說:"今天開大會,這是全校師生和全大隊社員們都知曉的事…你們校長今兒上午也給我說了,下午安排學生不上課了,權當放半天假。這事兒我也是拖底兒的…既然學校冇課,你呆在家,咱爺倆兒說說話兒不好麼?"

楚大風上身子一前一後晃盪着,說:″…有啥說呀!我…我想出去跑着玩會兒。"

"唉,妳這閨女,都當學生啦,文文靜靜在家寫個字不好麼…一天到晚兒就知瘋着在外邊兒玩。哦,我想起個小事兒,爹問妳…那個誰?上午和妳一起表演節目的那個小男孩兒,動作怪利馬的…他是誰家的後生呀?"

楚大風怎麼也想不到每日忙得不可開交的老爹會對學校安排臨時放假半天的事竟那麼瞭如指掌,更想不到的是一個人半馬大的老頭子怎會突然問起小小孩們的小事兒來啦。於是便微紅着臉說:"爹,人家是班裏的學習委員哩!"

她爹哈哈就笑開了,說:"閨女,妳一直不還是當着班長的麼?你班長永遠管着他那個啥委員的…爹這方面啥時候都糊塗不了,比妳小小孩家更清楚呀。嗬嗬!″

楚大風扭臉兒看看父親,撇撇嘴兒,又低下頭,腳尖不停地輕踢着門框,扭怩地說:"學校又不是大隊官場…您那是實權,俺這是虛職…班長也好學習委員也罷,主要都是負責全班學生共同學習共同進步的…其它啥作用也不起。…我要不是俺媽在我上學前事先教了我認得一些字…現在的我根本比不上他的學習進步大呢!"

"他是誰家的孩子?平常我在村子裏轉悠走街串戶做調研…咋從來沒見過那個小孩兒?"

″人家是個靦腆的小男孩…不好聚羣兒…聚羣了…那些賴皮孩子光合夥想歪門刁點兒欺負他…他就更不願在人多的地方羊頭撲拃影兒了,他一門心思只願專注上學讀書寫字…不願惹是生非。他…他家就在西北角下處小黑房裏住…爹,您咋會說不知道呢?"

"噢!…那一爿低瓦屋裏是住了好幾家人家的…比方說有家老寡婦吳河妮是個五保戶,大隊幹部逢年過節常帶蘿蔔白菜白麪肉豆腐油鹽醬醋和雞蛋啥的…去看望她,這我是知道的…可她吳河妮孤寡一人並冇有生養啥小孩兒呀?那會是誰家的…?"

楚大風睨斜一下眼,噏唏鼻兒,回話:"班裏要不是發展他爲紅小兵哩,我們下一步都要發鮮紅鮮紅的菱形臂章戴哩…就他一人,在全班公投中始終通不過…!"

"那是因爲啥呀?"

"…有人硬咬住說他…說他出身不好!"

"那這個可是原則性大問題。…呃,對了。我分明看到他頭上有好幾處疤痕…鬢角兒那一塊,有五分硬幣那麼大都冇毛兒了…特扎眼,看着不得勁兒哩很!"

楚大風嘟着嘴兒說:"那都是被一羣冇教養的野孩子們無緣無故打的!"她說着說着,細指尖已不由自主卷握成了小拳頭。

"風兒啊!…以後,這樣兒的人,少跟他攪和在一起,更別和他嘻嘻哈哈鬧着玩了…離得那啥越遠越好!“

楚大風瞬間如置身極寒地帶的凍川雪原,脊背透涼,臉色愕然,脣兒驟紫,手腳打顫,吱吱唔唔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未完…待續>

11月25上午陰雨於蘇州玉出昆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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