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風糖
冬攜雨而來,帶着寒涼和肅殺。
早晨出門,道路上鋪滿了溼漉漉的落葉。這落葉並非全是枯黃,間或有紅的綠的葉片,一齊被風雨無情的絞落,向人們展示季節變幻的無窮威力。
不容小覷的寒氣從四面八方襲來,眼角眉梢盡是涼意。
此刻我站在診所空蕩蕩的庭院,忍不住又緊了緊大衣。受涼感冒了,今天又特別忙,乾脆7:30就來等醫生上班。
大廳裏已有幾個等待的人,我們旁邊是一對夫妻。當中的大叔風衣筆挺,腰桿倍兒直,在這個年齡精氣神顯得很足。儘管下着小雨,他腳上的皮鞋鋥亮,衣着考究。
同行的阿姨,可能是生了病,精神萎靡,包裹着厚厚的棉服,圍巾和口罩遮着的臉,只露出略疲憊的眼睛。
“我說晚一點吧,你非要這麼早來。王醫生還沒上班,來了也是在這兒等,瞎着急。”大叔不滿地嘟囔着。
“你回家吧,我自己在這等。”阿姨邊說邊在凳子上坐下。
大叔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卻也沒有離開半步。
屋裏又有三三兩兩的人陸續進來了,又不約而同的感慨:“這天兒真冷。”
“可不是嘛,今天可能會下雪勒”大叔接過話。
外面的雨不算大,卻也密密實實地下着。
在衆人期盼中那位王醫生出現了,大叔第一個迎上去和王醫生搭話,不知說了什麼,然後衝阿姨交代了一句轉身就走了。
衆人自覺地排好隊,等着王醫生叫號,只見王醫生拿出輸液用的工具,先給那個阿姨紮上針。醫生手上動作不停,還和阿姨聊天:“聽我叔說今天是您兒子的訂婚宴。”
“可不是嗎?早不病晚不病。昨晚燒了一夜,今天直不起頭。啥也幹不了了。”阿姨遺憾的神情一覽無餘。
“有大叔呢,您就甭操心了,現在喫飯都去飯店,頂多在家裏坐一會兒,也用不着費啥事兒。再說一會兒就輸完了,也不耽誤中午喫飯。”醫生輕聲細語勸慰着阿姨,看來他們很熟悉。
“今天是好日子,不想影響孩子們,還怕親家挑了理,偏偏今天就病了。”
“沒事沒事,有大叔呢。”
醫生扎完針,忙別的去了。那大叔去而復返,手裏拎着一個茶杯和一個暖水袋。
阿姨嗔怪道:“兩瓶水很快就完了,家裏的事還不夠忙活,用得着你再跑一趟。”
大叔瞪了她一眼,丟下東西匆匆忙忙地走了。
隊伍在慢慢向前挪動,看看錶,快8點了。
不經意回頭向院子裏看了一眼,哇,下雪了。
2020年的第一場雪,在此刻悄然登場。雪花晶瑩剔透,紛紛揚揚,臨風在空中輕歌曼舞,在接觸地面的瞬間蹤跡全無。
就像是好久不見的朋友,看到雪花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歡喜。
雪並不大,卻飄得如此興沖沖。在這樣的雪天是否該如謝太傅那樣,與友人聊天品茗。在大雪紛飛中一問一答:“白雪紛紛何所似?”
“撒鹽空中差可擬。”
“未若柳絮因風起。”
看到雪自然想起這位有“詠絮之才”的名門之女謝道韞,宰相謝安的侄女,安西將軍謝奕的女兒,書聖王羲之次子王凝之的夫人。
不知道婚後的她是否有人在雪天一起對飲高論,是否也有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情趣。
終於輪到我拿藥付錢,要出門時那大叔再次露面,拿着一把傘和一件羽絨服。
阿姨再次看見大叔真地怒了:“你不顧着家裏的事跑啥跑!”
“都安排好了,你就別操心了。沒人挑你的理,安心治你的病。”說完他老神在在地把那件羽絨服搭在了阿姨的身上,順勢在旁邊坐下,不走了。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生爲一人。
雪還在不緊不慢地下着,卻覺得沒那麼冷了。這樣的雪天,執子之手,走着走着便會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