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杉版資治通鑑【1026】侵奪主恩是大罪。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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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七日,劉宋朝廷任命尚書右僕射江夷爲湘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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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宋徵南大將軍檀道濟等進軍到濟水,二十餘日間,前後與北魏交戰三十多次,檀道濟大多取得勝利。檀道濟軍挺進到歷城,北魏壽光侯叔孫建等縱輕騎兵邀擊其前後,焚燒穀草。檀道濟軍缺糧,不能前進。於是北魏冠軍將軍安頡、安南大將軍司馬楚之等得力專力攻打滑臺。北魏主拓跋燾又派楚兵將軍王慧龍助攻。劉宋滑臺守將朱修之堅守數月,糧盡,與士卒烤老鼠喫。二月十日,北魏軍攻克滑臺,俘虜朱修之及東郡太守申謨,虜獲一萬餘人。申謨,是申鐘的曾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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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二日,北魏主拓跋燾回到平城,舉行大祭禮,祭告總廟,將帥及百官皆受賞,戰士免除田賦捐稅十年。

這是北魏南部邊疆大水,民多餓死。尚書令劉絜對拓跋燾說:“自從邊寇內侵,御駕不斷親征,上天贊助聖上的英明,所向皆克;動亂削平之後,將士們都得到賞賜。而郡國之民,雖然沒有參與征討,但勤勞耕種,以供軍國,實爲經世之大本,更是國家財政的來源。如今,自崤山以東,遍遭水害,應加哀矜,以光大陛下覆育人民的恩德。”拓跋燾聽從,免除災區一年租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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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濟等糧食吃盡,從歷城撤軍。軍士有逃亡投降北魏的,透露了這個消息。北魏軍追擊,衆人恟懼,眼看軍隊就要崩潰。檀道濟夜裏用沙子假裝糧食,一斗一斗的量,一邊量,一邊高聲報數,裝滿一斗,就把剩餘的米薄薄的在上面覆蓋一層。到了天明,北魏軍看見,認爲檀道濟資糧有餘,投降的人是欺妄之言,將降者斬首。當時檀道濟兵少,北魏兵甚盛,騎士四面包圍。檀道濟命軍士皆身披鎧甲,自己身穿白衣,坐在車上,引兵徐徐而出。北魏人以爲有伏兵,不敢進逼,稍稍引退,檀道濟得以全軍而返。

劉宋青州刺史蕭思話聽聞道濟南歸,想要放棄州城,退到險要地帶自保,濟南太守蕭承之一再諫阻,蕭思話不聽。二月二十六日,蕭思話放棄鎮所,奔往平昌;參軍劉振之駐防下邳,接到消息,也棄城逃走。北魏軍並沒有來,而東陽積聚的物資已爲百姓所焚燬。蕭思話被問罪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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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王馮弘立夫人慕容氏爲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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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日,北魏安頡等回到平城。北魏主拓跋燾嘉勉朱修之守節,拜爲侍中,將宗室女兒嫁給他爲妻。

當初,劉宋皇帝劉義隆派遣到彥之出兵時,告戒他說:“如果北國兵動,則趕在他們兵到之前,徑直向前,進入黃河;如果他們不動,則留在彭城,不要前進。”等到安頡抓到劉宋俘虜,拓跋燾才知道這話,對公卿們說:“你們之前認爲我用崔浩的計策是錯的,驚慌恐怖,堅決諫阻。常勝之人,開始時都自以爲超過別人,到了事情終了,才知道自己趕不上。”(崔浩之前認爲應該先討伐柔然,公卿們認爲劉宋會乘機出擊。崔浩認爲劉宋只想守住河南,並無北伐之志。)

安南大將軍司馬楚之上疏,以爲諸方已平,請大舉討伐劉宋,北魏主拓跋燾認爲兵士久勞,不許。徵召司馬楚之爲散騎常侍,任命王慧龍爲滎陽太守。(司馬楚之急於復仇,拓跋燾則取消了他的兵權。)

王慧龍在郡十年,農戰並修,政績顯著,名聲大振,歸附者一萬餘家。皇帝劉義隆縱反間於北魏,說:“王慧龍自以功高位下,欲引宋人入寇,並生擒司馬楚之,叛變。”北魏主拓跋燾聽聞,賜璽書給王慧龍說:“劉義隆畏懼將軍,如同畏虎,所以施反間計害你,朕自然知道。這些風言風語,想必你也不會介意。”

劉義隆又派出刺客呂玄伯,說:“得王慧龍首級,封二百戶男爵,賞絹一千匹。”呂玄伯詐爲降人,請求屏去左右密談。王慧龍懷疑,讓人搜身,得一尺短刀。呂玄伯叩頭請死,王慧龍說:“各爲其主而已。”釋放他。左右進諫說:“宋人陰謀不斷,不殺呂玄伯,無以制止將來的事。”王慧龍說:“死生有命,他又怎能害我!我以仁義爲屏障,又有何憂!”將呂玄伯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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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月十一日,北魏主拓跋燾前往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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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六日,劉宋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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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主赫連定殺乞伏暮末及其宗族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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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主赫連定畏懼北魏軍事壓力,裹挾西秦民衆十餘萬口,從治城渡黃河,準備攻擊河西王沮渠蒙遜,奪取他的土地。吐谷渾王慕璝派益州刺史慕容慕利延、寧州刺史慕容拾虔率騎兵三萬人,乘其渡河渡到一半,攔腰突擊,生擒赫連定以歸,沮渠興國受傷而死。慕容拾虔,是慕容樹洛幹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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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邊防官吏抓獲柔然巡邏兵二十餘人,北魏主拓跋燾賞賜給他們衣服,放他們回去,柔然喜悅。閏六月十六日,柔然敕連可汗遣使到北魏,拓跋燾給予優厚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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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主拓跋燾派散騎侍郎周紹來報聘,並且要求聯姻。皇帝劉義隆含糊其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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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宋荊州刺史、江夏王劉義恭,年齡漸長,想要專攬政事,而長史劉湛每每壓制他,於是與劉湛有矛盾。皇帝心裏看重劉湛,派人責備劉義恭,讓他們和解。當時,王華、王曇首都已去世,領軍將軍殷景仁一向與劉湛友善,向皇帝報告,說賢才凋落,徵召劉湛爲太子詹事,加授給事中,入朝共參政事。任命雍州刺史張邵代替劉湛爲撫軍長史、南蠻校尉。不久,張邵被控在雍州營私聚斂,贓款滿二百四十五萬,下廷尉,依法當爲死罪。左衛將軍謝述上表,陳情說張邵是先朝舊勳,應該優待。皇帝手詔回答,免去張邵官職,削除爵位和封地。謝述對他的兒子謝綜說:“主上憐恤張邵之前的忠誠,特別加以寬恕而已,我所進言,只是碰巧符合皇帝心意,所以得到採納。如果把此事公開,則爲侵奪主恩,是最不應該的事。”讓謝綜就在自己跟前將奏章燒掉。皇帝后來對張邵說:“你能免死,謝述是出了力的。”

華杉曰:

謝述這句話:“侵奪主恩,不可之大者也。”這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很重要的遊戲規則,也是很容易踩到的地雷。人主之威,是作威作福,壟斷人的禍福。皇帝給張紹免死,不管是誰的建議,決定是皇帝做出的,張紹只能感謝皇帝。如果謝述宣揚是他說話救了張紹,一方面是侵奪主恩,把皇帝的恩情搶了;另一方面叫“市恩”,把皇帝的恩情,拿去賣了,賣自己人情。

所以,你向皇帝進言提拔了某人,你不可讓別人知道是你建議的,更不能去找某人賣人情。皇帝最痛恨的,就是你賣這樣的人情。如果是你提拔的,就是你的人。大家都是國家的人,朝廷的人,皇帝的人,怎麼能是你的人呢?

侵奪主恩,不僅在人事上,還容易犯在一些公益慈善活動上,人都有幫助他人的一番善心,但是,你的善心,也要納入朝廷的體系,由皇帝去施恩。如果你覺得社會上什麼事情沒有搞好,你要去搞。首先,你的行動,就是在指責朝廷沒把這件事辦好了。然後,你把事情搞好了,大家都說你好,這就是侵奪主恩了。所以,要回報社會,也要納入國家的體制,不要自己去幹,容易犯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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