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生第一次出遠門。十五歲那個夏天，從家鄉去省會大城市求學。
父親本來說要送我去，卻被媽媽阻止了。因爲家裏不富裕，說又要多花來回車票錢，就讓我一個人自己去吧。
那天早上離家的時候，媽媽看着我走出家門，卻靠在門框上哭出來了，說了一句話：“應該讓你爸爸送你去”。我聽見背後媽媽的哭聲，突然傷感起來。
我知道媽媽捨不得花錢，更捨不得我一個十五歲孩子獨自去那麼遠的城市。明白母親的心，爲這次我去讀書已經花了不少錢。我回頭就說：“沒事的，舅舅會在車站接我的。”
那時候是一九八四年，改革開放還沒有幾年，農村裏每家每戶都不富裕，知道父母爲了將來有出息，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其實我心裏忐忑不安，只是硬着頭皮說一句即安慰父母又安慰自己的話。
天矇矇亮，東方露出了魚肚白。父親一隻手拎着我的行李，另外一隻手牽着我。我們踩着鄉村坑坑窪窪的小路往鎮上車站走。
路上父親一直牽着我的手，幾次想掙脫都沒有成功。十五歲孩子在父母眼裏還是小孩子。
父親又低着頭在路上幾次邊走邊自言自語說：“就應該我送你去的，應該送你去的。”我聽見了，假裝沒聽見，怕說什麼更加難過。
到了車站父親帶着我找到了發往那城市的班車。拿出車票找到位置，我坐下來說：“爸爸，你回去吧！”父親說：“不急，等坐你身邊的人來。”
沒有多久，坐我身邊的人來了，爸爸說了好多話請他幫着看顧我，又對司機說到達終點車站幫忙找到來接我的舅舅之類話。
總算交託好了，五點半發車，等汽車發動起來父親才被跟車員叫下去。
等車緩緩要駛出車站的時候，我從窗戶伸出頭和手，搖搖手說：“爸，您回去吧！”發現父親眼睛紅紅的，我扭頭不敢看他，眼淚不知不覺地從我臉上流下來。
不知是心裏膽怯還是不捨得父母和家。汽車駛出車站門口了，我再回頭看父親他依然站在那裏。
那一年還沒有高速公路，乘了十四個小時纔到達。已經是晚上七點半，車一停下，就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聽是舅舅聲音，心裏馬上湧流出一股溫暖。
凡事都有第一次，彷彿是開始懂事了，經歷過每個第一次就都是一次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