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肩

清瑩的湖水映照着秋天的藍,已經枯萎的草木掙扎着掩去最後一抹綠色,遠處倒映在湖面的法國梧桐和幾棵垂柳到底沒有辜負這個斑斕多彩的季節,徒留了一份青黃。秋風拂過,寧靜的湖面被多情的風兒攪出一輪一輪的細波來。

漫步陶醉在這美麗的季節裏,常常又傷感着這季節的輪迴,萬物更迭有生有滅,一雨成秋,片雪知冬,曾經滿懷期待的花香鳥語,綠衣湖泊,就那樣緊跟着季節的變化挪動着自己命運的腳步。拼命掙扎而又無法改變。

就是在這個滿眼好秋色的湖邊,我看到了低聲抽泣的陌生大哥。他孤獨地坐在湖邊,把頭深深地埋在胳膊裏,肩膀扭曲哆嗦着,似乎已經沒有撐起一個家,一片天的力量。他歇斯底里又努力壓抑着內心的無助和絕望悲傷,本想嚎啕大哭一場的他,也許在最痛苦的時候還是保有男人的那份尊嚴吧!他低聲嗚咽着,狠狠地抹去淚水,像個無助的孩子……

我的無意闖入,大哥停止了哭泣,肩膀挺直,微微擡起頭抹了一把眼淚,說了聲:“對不起,讓您見笑了。”蠟黃乾瘦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我一時無語,半天不知道該說點啥,或者此時我應該立刻走開,陌生大哥或許有很多難言的悲傷不願意讓別人看見,哭一場就好了。正想擡腳離開,大哥又繼續說了起來,“我是癌症晚期,家裏有兩個孩子上學,孩子他娘跟着我起早貪黑二十多年,沒有穿一件像樣的衣服,沒有過一天安穩的日子。”說着他從懷裏捧出一件粉紅色的外套,來回摸索着,眼鏡看着湖面,欣慰的笑了笑,“今天我去給她買了一件衣服,她從結婚那天就想要一件粉色的毛呢外套,我……我一直嫌貴沒捨得給她買。我害怕這個願望來不及給她實現了,今天終於買了,心也安了……”說着大哥的肩膀更直了,那是一座挑起重擔的肩膀。

“大兒子馬上畢業了要找工作,小的上高中都都需要錢,唉!都需要錢啊!我這病花起錢來,就能拖垮我這個窮家底呀……”說着大哥的肩膀又萎縮在脖子裏,雙手緊緊抱着那件粉紅色的毛呢外套。努力站起來看了一眼遠方那還帶着青黃葉子的樹。他緊鎖眉頭,無限心事掛心頭。“唉!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其實家裏人都瞞着我,我早知道自己的病是晚期了,就是難爲他們了,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都賣了!還在我面前裝着笑容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來這湖邊哭一場心情好多了。”

大哥挪動着羸弱的身子,慢慢地走着。一直陪着大哥流淚的我,說不出一句撫慰的話。他只是想做一個平常幸福的人,平常地生活,平常的做他的小生意,然後守着老伴盼兒生子,安度朝暮。都說塵世裏,在那煙霧繚繞處的百姓家,陽光善待每一個愛生活的人。儘管他在掙扎,在努力迎接每一個日出,無奈,歲月還是沒能善待他。

望着大哥遠去的背影,我緊追了幾部,喊着大哥:你還是家裏的頂樑柱,你肩膀上還有責任,好好活着。儘管這些話在大哥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幾天後這個叫南湖的地方圍滿了人,還有警車救護車,他們說正在打撈一個跳湖的中年男人,身患癌症不堪拖累家人,跳湖自殺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