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隨流水20-11-26


11月26日,十月十二,週四,陰雨,11至14度

今天的生活全面癱瘓。書讀不進,游泳也沒遊。一大早騎車趕到值勤點,卻被告知記錯了時間。返回途中,拐進街邊的“孫先生鴨頭店”用早餐,一碗番薯粥6元,估計加了糖,甜得牙疼。一個蔥花饅頭,辣得嘴脣發麻。喫頓早餐,像受刑,火得想罵娘。

昨晚與一位簡友聊到半夜。簡友說,孩子能給你寫這番話,是對母親的坦誠,他想聽到的不再是你的老生常談,換種語氣,或許他也難以接受。就輕描淡寫地說,你所做的一切,媽媽都理解,你快樂,就是我最大的快樂。我是你媽媽,永遠和你站在一起,我願爲你做一切我能做到的。這位簡友果然給我一個截然不同的建議。其實看完他寫的那段話,我火冒三丈,我想現在的孩子條件太好了,才這麼脆弱,我得把雙十一給他買的衣服全退了,把他趕出門去,叫他到社會的大風大浪裏去受苦,纔會懂得珍惜。而朋友卻教我給他愛,哪怕他不懂事,不爭氣,沒出息,也不抱怨、不指責、不打擊他,用愛來溫暖他,驅趕他心底的焦慮與恐懼。

她上午還連續轉我好幾個樊登讀書會關於教育孩子的演講視頻。視頻上問,有沒有吼叫、有沒有諷刺挖苦、有沒有嘲笑、有沒有打罵、有沒忽視、有沒有嘮叨、有沒有說教,有沒有經常打斷、羞辱孩子,有沒有停留在過去,批評、引發內疚、威脅、貶低、摔東西……這些都可能造成孩子叛逆。反省過去,很多我都幹過。

就比如昨天孩子在微信上說,我好像從來沒有成功過,還沒開始就宣告失敗。換作以前,我肯定會去指正他道:你應該首先自問,我是否努力過,不努力怎麼會成功。

之前還有一次,他還對我說,昨晚想了一夜,今年省考若考不上,就出去走走,再回老家找個班上,然後慢慢考,明年上半年還有一次教師資格證考試,也去考一個。

我回:不要做明天就壘窩的寒號鳥,你可以把考上考不上都考慮清楚,但考慮清楚後,還是要努力於當下,不要臨陣脫逃。人立了志,就要拼盡全力去完成它。完成後,再考慮下一個目標。我說的完成不是非得一定考上,而是堅持到底。

孩子回:好,但請省考前不要再對我講這樣的話。

所以,昨天他發完一長篇後,叫我們不要回、不要打電話,回家也不要聽我們“聊聊”。他想得到安慰、疏導,而我偏要去揪出他潛意識裏的“鬼”。

怕孩子出事,問班主任,他今天來上課了嗎?半天未回,中午再問一次。班主任說,今天不上課。問,明後天呢?答,國考的課已結束,再上就是上省考了。態度明顯比以前冷淡了許多。繼續問,我兒子的學習狀況如何?他過了很久才答覆,別人答對率90%,他80%,雖然差別不大,但幾個模塊加起來,行測會少六七分。問,申論,他有優勢嗎?答,申論與寫作還是有區別的,今年考大作文,分數拉不開。你兒子的成績若考衢州市的縣級單位差不多夠了,但市級單位還相差點。我信他個鬼。申論答對率90%,那要多高的分數了,真是時刻不忘給培訓班吹噓。我兒子的成績不僅市級上不了,縣級也是達不到的,他壓根就未好好學。培訓班廣告上說,提供選崗、督學等服務。崗位是我們自己選的,老師根本沒管,三天曠課還叫督學嗎?當初就該分模塊報名交費,國考筆試進不了,面試培訓不是白交了嗎?省考筆試培訓與國考大同小異,有必要重複報嗎?問他,兒子省考還有希望嗎?答,先把他心理狀態調整好,心理不調好,學習效果就沒那麼好。看來,他是不準備開導我孩子了。熱情度與開始時有明顯反差。孩子成績差,父母就得忍受老師的冷淡,接受老師對孩子的放棄嗎?這些機器!

向姐姐們訴苦,她們只會勸我接受現實,或宿命論,什麼我們這一代太好了,所以下一代都好不了。

喫着晚飯,想想又恨,現在的孩子都是玻璃做的,自己不爭氣,不學好,做家長的還得低聲討好,小心看他臉色,真想扇他兩耳光、踹他兩腳。不過,等他回來,我還是會笑容滿面地喊他喫飯,做他最喜歡的紅燒肉、肉圓,然後叫他一件件試新衣。他說他胖了,也許這些衣服沒一件合身、好看。我看着、看着又會起臉色,訓斥他不減肥。然後他又會發瘋似的將衣服都扔在房門外,大吼大叫,關上門,在被窩裏哭一夜。

第二天,他面無神色地坐在餐桌前,對你說,對不起。然後,你把一大早起來,親手做的早點夾到他碗中,問,好喫嗎?他答,嗯。你說,笑一個給媽媽看看。他咧咧嘴,立馬又恢復僵硬的表情。你去上班,他待在家中。中午對你說,想獨自上街喫小喫。晚上坐在房間的書桌旁,不開燈、不關房門,待到九、十點鐘,突然放聲歌唱,聲音嘶啞得如瀕死困獸的嚎叫。你聽得受不了,走過去,叫他別唱了,他朝你詭異一笑,貓身滾鑽入被窩。

第三天,你送他去高鐵站。你對他說什麼,他都嗯。到檢票口,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去。你和他爸伏在玻璃窗上朝裏尋找他的身影,他頭也不回。你們一直看着他刷證進入檢票口,消失在通道里。他回去了。到了杭州,繼續焦慮,整晚睡不着,哭泣。你求救老師。老師說,先治療他的心理疾病。他的頭髮越來越少,頭皮裸露得越來越多。到省考前,又發來一長篇,請讓我翻過這一頁,這次我不行,但我想好,我在變好。你又崩潰。

未來的未來,他一次次跪在你面前,說,但我想好,我在變好。那時,你的心臟已經衰弱地舉不起胳膊。

我們家有兩個男人,可我卻是養了兩個孩子。

晚上,在榮昌路散步。街上冒出許多新開的服裝店,一家連着一家。受網購的影響,線下服裝店曾一度蕭條,不知何時,不知何因又興盛起來。可這些服裝店已提不起我的興致,彷彿是一些和我毫不相干的店鋪。曾幾何時,滿大街服裝店主望着我都喜笑顏開。如果有一個十幾年前愛過我的男人看見我今日的模樣,是否就像張愛玲筆下的振保在公共汽車上偶遇已滿身俗氣的中年女子嬌蕊。而我今後的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窘困、黯淡,甚至連嬌蕊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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